有三四个自由职业的绍兴姑娘,几乎每隔一两年的捕鱼淡季里就会来到我们队里织鱼网,她们是按照多少网眼,多长尺寸结算工钱的。我还总纳闷儿,那年代怎么会有自己给自己打工的,不是每个人都得有个属于国家的工作单位的吗?
以上两张渔网的图片来自网络
她们一来就会跟我们这儿住上一段时间。其中年龄最大的,有二十七八岁样子的是头儿,办事稳重。一直在外打工,养成了与人和睦相处的习惯,不掺和、不多嘴、工作很努力。她们也和我们大家坐在一个屋里工作,人们边织网边说笑,尤其是有个大眼睛三四十岁叫金根本地人,总是乐呵呵地开一些略微出格的玩笑,实在忍不住了她们几个也只是低头抿嘴。有时金根还当着大家的面儿,用手指轻轻弹一下某个女生露在短袖衬衫外的胳膊说,啧,啧,啧,上海姑娘额手臂膊,蘸蘸酱油吃得下去。他开玩笑只是图个乐儿,引得大家伙儿哄堂大笑,没坏心。我们队里本地人男性的名字里有金根、银根、福根,富根,连根、只有一个宝根不是本地人。
话说回来,我们织网的速度明显没她们快,当然我们是吃大锅饭的。她们一手那着一块小竹片儿,一手持绕了尼龙绳的竹制梭子,双手灵巧地上下穿梭引线,一挑、一勾、一转,一穿、一拉、一抽、一扽,一系列动作完美组合。早先,一个网眼要有两个穿插动作完成,后来她们发明了,也许是从别处学来的,只穿一次就完成了,大大地加快了织网的速度。
2016年3月6画的示意图
有一件事儿折磨了我这么些年。大概是她们第三次来队里织网。有天那个头儿说要借我的洗脸盆用一用。当然没关系的,只管用好了,我向来好说话。不成想,到了晚上,我那新买不久的搪瓷脸盆儿被磕坏了,里面底部一半儿的瓷都掉了,露出黑色的铁皮,盆沿儿和外底部也磕了。我那个心疼啊,可以说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用的全新脸盆儿。还记得这次去买的时候,站在柜台边儿,看着货架上摆满的印花脸盆,左挑右挑,满心欢喜地选了这个画有一黑一红两条大鲤鱼戏水图的脸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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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第二天都没人来跟我赔不是。那个头儿进进出出时头也不抬,目光也是躲避的。道个歉不就没事儿了嘛,但是没有,我从心疼变成了怨恨。下午,我回寝室,正好看到靠门口、她的床上有两三块钱躺在那儿。心中的怨气没消呢,犹豫良久,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但是怨恨站了上风,出门儿时还是拿了那几张钞票。点了一下有三块二,我那脸盆儿也差不多是这个价儿。那天她回到屋里发现钱没了,很不高兴,问谁拿了我的钱了?谁拿了我的钱了?我坐在床上看书,心慌意乱,脸上也是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好在有棉纱帐子挡着。心里反复告诉自己那钱是赔款,那钱是赔款,就这样硬是挺了过来。
老话儿说,一失足成千古恨,此话真是不假。这些年来,这件事儿,总是在折磨着我的内心,感到愧疚。她磕破我的脸盆不是诚心的,我拿她的钱却是有意的。
第二百六十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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