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独生子女可以留在上海;
如果你是长子或长女,那么会被分配到外地农村;
如果你是老二,上边的那位是在上海那么你去外地;
如果你是老二,上边的那位是在外地那么你留在上海。这是条件最硬的,能进当时人们都想进的国营企业;
条件不过硬的或是身体原因留上海的一般进街道里弄加工组,那是一般人都不愿进的单位,当然确实有相当的一部分人只要是留在上海什么工作都行的。
有一批打过仗的从山东南下的专业军人,也纷纷拿着受过伤的荣誉军人证书,去校方要求子女留在上海照顾他们的老年生活。据说有位留下来的女生(长女)进了卫校,她父亲的小手指曾在战场中受过伤。还有一位长女留在了上海,每天抱着把大苕帚扫马路,她是班里最早,估计不到20岁就抱上了娃娃的女生之一,后来见到她开下面带两大把圆刷子的机动扫地车了。
对门住着的一个好朋友,她是我们学校71届的,她哥哥是另外一个学校69届的。 当时我陪她一起去他哥哥的学校,她哭着恳求校方说自己愿意去农村而让哥哥留在父母身边。结果他哥哥还是去了黑龙江,她在上海读了卫校。
我大哥在上海、二哥两岁时在北京夭折、兰姐1964年在上海过世、三哥去了内地、四哥到近郊、五哥留上海、六哥去了云南。按照这样的条件我只可能会被分在上海的街道里弄加工组或是上海的郊区农场。
当然我的内心里也曾有过一个小小的期待,那就是当时的林则福校长曾经对我说过学校可能会有机会保送学生去上海外国语学院深造。
记得那是最后一个学期的某个阳光惨淡的秋日,我和班里的几个女生课间在略显肃飒的校园一隅玩儿一种游戏。先将一个小沙包尽量往远处扔出,但又不能超出界限,当沙包停稳后判断自身与沙包的距离,口中报出数字,然后用双脚一步紧挨着一步量走过去,后脚尖对着前脚后跟,当脚步的累积数与预计的数吻合时停下。如果所停地点与沙包的间距不到一步就赢了,如果间距大于一步或者超过哪怕半步都算输。当然如果判断失误也有修正的机会,就是走得步子紧点儿或松一点儿,尤其最后几步。当然过分了就是耍赖了。
此时林校长正好路过,同学们异口同声地说:林老师好!林校长严峻的面容上略带笑意作答,便径直走到我面前说,--芬,你怎么也跟着她们一起玩儿?都快毕业了,你应该抓紧呀,学校可能会有机会保送学生去上海外国语学院深造。短短的几句话在我的心里埋下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期待。
五十开外的林校长,英俊威严玉树临风,令人起敬。除了在校方的大会上听他讲话外,从没见过他与任何一个学生交谈过。平日里人们见到他都对他毕恭毕敬的。不知怎么地林校长知道了我,还记住了我的名字。有一次期末大考,教学楼里十分安静,气氛紧张,同学们都在伏案答卷。林校长带着教导主任、年级组长等数人在寂静的考场巡视。一般情况下他们只是在各个敞开着的教室门口停留一会儿。但那次,林校长走进了教室,并直接来到了第三列第四排我的课桌边,停下来看我答卷。其他随从们都停在了门外等着。我紧张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跳到嗓子眼儿,低头坐在那儿,笔下什么也写不出来。
像这样的受宠若惊还有过一次,也是在校园里他当着其他同学的诧异中夹带着羡慕的目光走过来,关切地对我说:--芬,你怎么样?你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要照顾好自己。
我的期待只是内心的、默默的期待,没有做过任何丝毫的努力去找过林校长问问情况,也没有再在校园里见到过他。
不知那一年是否恢复了保送读书的制度。记得文革前我在读的小学里有保送去上海外国语大学附属外国语小学读书的。我班里一个男同学的哥哥就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被保送去读外语的,文革中遣散回到我们学校,他曾发言批判过在外语学校住读时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毕业分配时Y老师根据不同情况找学生们单个谈话。Y老师跟我的谈话是任何压力都没的。因为我开门见山地对Y老师说:与其被分配在上海的街道里弄加工组里工作以求得留在上海,我情愿去农场,我喜欢大自然的清新广阔。
记得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过一次去工厂参观(好像是五卅运动的所在地),看到厂区里有粗粗细细、锈迹斑斑、四通八达的各种管道悬在头顶上方,还有大小不一的罐子、锅炉等。打那时候起我就怕进工厂,担心那些的管子、罐子、锅炉会突然破裂、爆炸。
1973年冬,朝阳公园,和住在同一个楼里的同班同学(曹)
曹安路2号桥,和最后一学期的同桌(童),我手里拿着刚领到的毕业证书
曹安路2号桥,那时借条纱巾披在肩上拍照儿都觉得美美的
以上三张照片是领取毕业证书那天拍的,以后还真没跟她们见过面呢。曹安路1号桥起就是当时的农村了,那条路上好像有十多座都是这样简朴的桥,不同的是长短与桥号。我最远走到过8号桥,从曹阳二村的家出发,沿曹安路走,从1号桥走到8号桥,再往南去西郊公园。现在地图上标14.2公里,车行20分钟左右,小时候我和同学一起走着去过2次,感觉好远好远。
注: 小学一年级那年,学校还组织过参观徐家汇圣母院育婴堂,还看了两部自然科教纪录片《泥石流》和另外一部令人恶心的片子《X岛的秘密》,从此,大约有20多年,常被恶梦困扰。这两次的参观和两部科教片给小小的孩子带来的是一辈子的心灵创伤。
第二百三十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