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May 27, 2014

爸爸 · 往事 [ 二 ]


六哥、我和隔壁家的孩子,我穿的这件衣服是粉红色灯芯绒面料,黑色灯芯绒滚边儿。肩头、袖口和兜边儿都绣着花,那年全家去西郊公园游玩,妈妈准备了烙饼、熟食、茶水等在草地上野餐,一只孔雀看到我穿着这件好看的衣服,立刻展开了它美丽的羽翅,左右转动着身子显摆着它的羽毛比我的衣服更漂亮。同一年爸爸妈妈带我去住在上海的一位我们北京的远房亲戚家拜年,那时候我们管去市区叫做去上海。让我觉得好奇的是他们家的大长玻璃窗子开得很低,连我都一迈腿儿就能跨出去,于是我跟着他家的两个孩子一起跨进跨出的觉得好玩,窗下有花有草。院子也很大,临走时那位叔叔还将5块钱塞进了我这件衣服的兜儿里,说是给我的压岁钱。那是我至今得到的唯一的一份压岁钱。也许是因为社会阶层不同吧,后来就没有再去过他们家。

六七岁时,我们往村子的东南角搬了家,从137号搬到了109号,还是住二楼的6号房间,都属于厂子的职工家属住房。只是这次6号房间是在楼房的东头,过去住的是在西头,夏天有西晒,西山墙会被晒得滚烫。直到前两天才从五哥那里得知,原来,在我出生前,他们还曾在116号住过,位于109号的北面,沿东边的那条路从头往北数第6排的那幢便是,在它的北面是一小块空地,和一条横着通往小花园的弹格路,再北面三幢房子后是兰溪路,兰溪路以北是曹杨一村了。

在网上找到这张被四条马路围着的过去的曹杨四村示意图,我加了点标记

137号地点更正  2023年10月27日

109号的前院儿里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无花果树,那肥厚浓绿、巴掌形状的叶子毛茸茸的,摸上去涩涩的,扯下一片来,那伤口处便会冒出白色的乳汁。吃过一两颗那树上的果子,味道很清淡。

至少两代人小时候做过的小椅子,这样的椅子有两把,母亲分别在反面用火剪烫了“小四”,“小五”与以区分所属我的两个哥哥,当时还没我呢。

楼的东侧有片空地,小时候常常搬了把小椅子围坐在那里跟邻居姐姐们学绣花织毛线,夏天夜晚乘风凉时,大家喜欢围坐着听我聪颖好学、博闻强记的五哥讲故事。空地外隔了一条弹格路人行道,便是一条法国梧桐树相夹的柏油马路,花溪路,这路名多好听!能让小时候的我生出无尽的遐想。

网络上找到的这张照片还真有点儿当时的感觉

那时的人行道与马路牙子之间留有几尺宽的草地或泥地,走在上面感觉通透不闷、接地气。路边也没有黑色铸铁豪华街灯,有的只是相隔更远一些的木头电线杆子高处的一盏昏黄路灯。梧桐的树干也比如今的细一点儿,但是盛夏的绿叶却也是如此的茂密。炎热的夏天梧桐的浓荫里传出知了不厌其烦的叫声,有由一根丝垂吊在半空中躲在小袋子里的皮虫,当然还会掉下一些让小姑娘们害怕的毛毛虫、杨辣子来,一不小心就会被蜇了,痒痒的,挠一下便疼得要命。秋天,喜欢在满地的梧桐落叶中趟着走,弄出一片沙沙声响。时不时的还要跳起来去拽那两个两个一起悬挂在枝头的毛栗子。

路东侧隔了大约一米多的距离,立着一道一人多高、横向里一眼望不到边、涂了黑色沥青的羌篱笆。羌篱笆是由七八根一组、细细长长的竹子、相互交错着编排的。支支细竹间疏疏密密的缝隙,在不经意中隐隐约约地透露着里面的世界,使之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久经日晒雨淋,那篱笆变得斑斑驳驳,也出现了些许破损之处。篱笆下方长了青苔,没在杂草中,篱笆梢头缠着青藤挂着牵牛花。

网络上找到的图片

篱笆下有一种空心的杂草,茎杆一节一节的。春天里,小孩子们喜欢掐一段那草的茎杆,去掉分枝,从母亲的洗衣盆里舀点肥皂水到小瓶子里,或是向母亲要一小点儿肥皂头放在瓶子里,加上水,搅和搅和,拿着空心草杆,将一头蘸点儿肥皂水,一头放到嘴边,扬起头嘟起小嘴唇儿,噗地一下,就能吹出映着七彩光的肥皂泡泡来。吹泡泡也是有技巧的,吹得好,泡泡会很大,飞得又高又远,有时还会连发,不会吹的只能吹出立刻就爆掉的小泡泡,一下子就灭了,还溅得一脸的肥皂水。那时家里一般用的肥皂是土黄色的长条工农牌肥皂、扇牌洗衣皂,蜂花檀香皂比较少用。

篱笆后面是一片杂树林带和一条不太深的小河浜。河中碧绿的水草在清澈的、款款流淌的河水中荡漾。河对岸是几户农家和他们的自留地。虽然篱笆门开合处缠着锈迹斑斑的铁链子挂着锁,仍然可以推开一条缝儿侧身挤进去,里面的世界令人向往,但也不敢独自常去久留,听大人说河里有水怪,会拖人下水。

有一天,爸爸可能是要上夜班或中班,正在睡觉,我和六哥跪在窗前八仙桌两侧的大椅子上,欠着身子趴着窗台儿,面对羌篱笆那边的宜人景色,居然不知为什么争吵了起来,爸爸被我们吵得睡不着觉。从来不发火的爸爸,气得掀开被子、跳起来找到一把剪子又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分别塞到我们俩的手里,双手攥着我们俩拿着凶器的小手腕,分得开开的,做相互斗狠的样子,说:你们吵吵吵,打打打!爸爸那天一定是很生气。

小时候如果我犯了什么错误,比如扫地时扫帚抬高了扬起了灰尘,洗碗时磕破了碗口碎了勺儿,母亲都会不高兴。如果爸爸在场总会劝我去跟母亲下跪认错,说下回不敢了。据三哥的回忆,爸爸都是在母亲的指使督促下才会惩罚孩子们的过错,爸爸的手会高高地举起却轻轻地落下。为这爸爸都要被母亲责怪。爸爸舍不得打孩子,更何况都不是什么大错。

1964年秋的某一天,母亲去医院看望正在住院的姐姐,从来不下厨的父亲,不得不为我们做晚饭,炒了一盘儿萝卜,油亮油亮的,看着都馋人,但是夹起萝卜放进嘴里的那一刻,不得不又马上吐出来,那萝卜苦得不能下咽。原来爸爸炒萝卜前没用滚水先焯一下。小时候家穷,全家只过爸爸的生日,那天是五哥或是六哥咽着苦萝卜说:今天是阿芬儿的生日!在这之前还真不知道我也会有生日呢。

爸爸一直很关注我的学习,上学前就开始写字呀,做加减乘除,背乘法口诀等。我被区里的重点小学--普陀区中心小学--入取,而邻居的几个同龄小朋友都只能去另外一个普通的小学就读。上学后,爸爸更是每天查看我的作业,听我背课文,直到一年级的第二学期我生病住了院。出院后爸爸再也没有指导过我的功课,我还纳闷儿呢,爸爸怎么不管我的学习了。后来想想他是担心我的身体呢。直到长大了,心中总还有那么一点儿遗憾,后悔生了病,否则爸爸就会一直管我的功课,我一定会取得更好的成绩。

爸爸有把折叠式长柄剃须刀,用来修面、刮胡子,骨质刀柄。总见他三个手指捏着刀,翘起小指,轻轻地在腮帮、唇边、下巴、脖子处细细地刮,一不小心也会拉出一丝血道来。爸爸经常要将那刀在一条一尺多长,两寸来宽的皮子上来回刮蹭,使刀刃锋利。我曾经帮着拽那条皮子的另一头。起先小人没手劲儿,在爸爸用力刮刀时我这头会拽不住而脱手。爸爸从来都不怪罪我的。他就将皮子的那头拴在门把上,用脚抵住门,磨他的那把刀。后来等我手腕子长劲儿了才又能帮得上忙。到底是手拽着比门把强,那皮条不会左右翻转。

爸爸喜欢摆弄家里的那台电子管儿收音机,经常看他戴着袖套在柜子上将收音机的五脏六腑摊开来,聚精会神地拿着一把电烙铁,蘸点松香、熔一小段儿焊锡,拆下焊上忙得不亦乐乎。那松香被烫得发出嗞嗞声、冒出一缕白烟、并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怪味儿。那时的电子二极管又叫真空二极管,像圆柱形的灯泡,在电路板上和别的零件儿站在一起它像是拔地而起的大楼。把磁棒上的线圈拨动拨动位置可以收到咝咝啦啦、断断续续、被干扰过了的短波呢。拆下来的电阻、旋钮、双联可变电容等元件儿就成了我们的玩具。

爸爸还喜欢研究人体的脉络穴位,时不时的在自己身上试针,也能给家人尤其是母亲治个腰酸腿疼的,我的合谷呀足三里等穴位也被扎过,感觉涨涨酸酸的。小时候遇到嗓子疼时,就可怜巴巴地哑着嗓子跟爸爸说,爸爸我的小舌头又掉下来了,爸爸就会拿一只筷子挑点猪油再蘸点盐然后让我们张大嘴巴,啊~,他将蘸了盐的筷子尖往小舌头上一点,小舌头被盐腌了一下,果真就好了。还要感谢爸爸带我去牙医那儿拔掉了两颗小虎牙,否则一定很难看的。爸爸常用滴管在一个深色药瓶里汲取半管鱼肝油,再滴几滴到我们的嘴巴里。那味道没有我叫做小饼干的食母生好吃,但小饼干是不能天天吃的。

第一百八十一篇


Sunday, May 25, 2014

爸爸 · 往事 [ 一 ]

一百年前的今天,也就是1914年的5月25日,爸爸在北京出生。他23岁大婚那天,母亲后来跟我们说,一长溜喜棚一直搭到了街上。

爸爸一辈子为人本分、淳朴、忠厚、善良,生有五男二女,去世时已有两个孙子,四个孙女,还有一个失联多年的外孙子,可谓儿孙满堂了。

我对爸爸的记忆是零星的,拼凑的,不全的。可惜我只是家中最小的一个,爸爸在世73年间,我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时间最短,羡慕长兄的得天独厚。

爸爸是爷爷的第三个儿子,清末民初家道中落,跟他的开业医生大哥、在日本早稻田留学后任香港《大公报》记者及编译的二哥相比,爸爸就惨了,他只读了高小就出来跟人学手艺了,先是在理发店里学剃头,后来通过爷爷进了他把兄弟儿子开的一家印刷厂学徒。1942年跟着搬迁来到了上海,在日伪中央储备印刷所(后来的国营五四二厂)工作。几年后母亲也带着我大哥和姐姐来到上海与父亲团聚,一家子住在徐家汇虹桥路一带。

爸爸是个老实人,因为和老板的这层关系,薪水比别人要高得多。当有人问起爸爸拿多少时,他就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结果引发了厂子里劳资双方的矛盾,工人要求加工资。爸爸平时也不跟着老板出去花天酒地,结果躲过了一劫,1950年代初的镇压反革命运动中,爷爷把兄弟的儿子就被枪毙了。

第一个工人新村--曹杨新村--建成后一家人就搬了进去,我也出生在那里。印象中,爸爸下班回家吃了晚饭就是看报纸,那时家里订的是《文汇报》,偶尔也买份《解放日报》。有时爸爸也会带回家《参考消息》看。爸爸多数时间是穿中山装,有蓝色的、有灰色的,穿旧了还是很整洁,有时纽扣松了,刚刚学会针线的我,就会给重新钉上。爸爸的上衣口袋里老是别着一支钢笔和一支电笔,每当看到他用电笔测试什么开关呀、插头、小火表等,电笔会一亮一亮的,我总是揪着心,生怕爸爸会被电着。


据六哥说这是刚刚送走我姐姐去了云南那天拍的全家照。姐姐在校受到了“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的宣传煽动,放弃了学业,自己拿了户口簿悄悄地去报名支援边疆的,母亲知道后很生气,但已是覆水难收。根据我的经验母亲对女孩子管教太苛刻,我小时候看着姐姐的照片都羡慕她,也想有朝一日能远走他乡,不管是天涯海角。结果正应验了西方的一句谚语:小心自己发的愿。
[2022年2月1日更正:侄女佳佳听她爸(我四哥)说是我姐初二的年纪,1955-1956年的样子去了云南。照片不是送她那天拍的,她在云南想家,全家去拍照寄给她的,所以全家福是1959年拍的。]

就在照片里的这个年纪、这个季节,有一天爸爸妈妈带我去中苏友好大厦参观。记得清楚,是因为小时候很少有新衣服穿,那天我就穿着这身儿鼓鼓囊囊、母亲给做的新衣裳。那花格子外罩是深绿、浅绿、一点点粉黄、和本白几色相间的,那天在展览馆盥洗室的厅里母亲正给我扣扣子时有妇人过来夸那衣服漂亮呢。那天真是玩儿疯了,第一次看到那大喷水池、大花坛、和高高的柱廊,兴奋的我迈开双腿,跌跌憧憧,连跑带爬的上了那数不清的台阶儿,进了大大的屋子。雕花柱子、拱形屋顶、和水晶大吊灯,看得我眼花缭乱。爸爸怕我走丢了,紧紧跟着。进了展示大厅,我立刻就被一个人们都在围着看的、大长方形玻璃柜子里面的小火车给吸引住了。那火车像真的一样在开,翻山越岭、过铁路桥、钻山洞,还呜呜地叫着。有岔道、有路牌、有站台房舍、还有一闪一闪的警示灯、和一起一落的护栏杆子。树木林立花草丛生跟真的一模一样,只是规模小了许多。看着入迷,好久才想起爸爸妈妈,原来母亲还没上来呢,我们透过大窗子往下看,她正坐在台阶儿上歇着。后来才知道,那天母亲很生气,因为我们跑得太快,没等一路上抱着我早已累坏了的她。

有一次我戴着爸的那顶呢子八角帽,站在床上一边雄赳赳地踏着步,一边转着帽檐儿,帽檐儿冲前,嘴里就喊我是陆军!帽檐儿转到边上,叫我是空军!当帽檐儿转到后面,还没来得及嚷出我是海军呢,就被我妈一把摞下来了,说我把床给踩坏了,小哥哥们在一边儿看得咯咯直乐。

网络图片,曹杨四村正面图与平面图

那时的曹杨四村,一排排整齐的砖木结构两层楼房,坐北朝南、隐掩在浓郁的绿荫里,外墙涂的是暖白色,房顶上码着棕黄色的瓦。多数是两个门牌连为一体,也有三个门洞一排的。前院儿里有花有草有树,被修剪成两尺来宽、半腰高、郁郁葱葱的冬青树围着。后院儿围着一人多高的羌篱笆。村子里还有一个围着高大冬青树墙、被称为小花园的街心花园,四周是用石块儿铺的弹格路,石头间缝中的泥土里长着绿草青苔。

网络照片弹格路

每个门牌里上下各住着三户人家,3号和6号是有大小两间的套房。深红色木框的玻璃窗宽敞明亮,楼下的是水泥地,从楼梯开始便都是漆了深红色、略为磨损、干净光滑的木质地板。楼梯上到三分之二处有个平台,南墙低矮窗台儿上有两个摞在一起的窗子,同样宽,下面的中悬窗只有上面对开窗的三分之一高,所以窗子向外开口不大,也就不会担心有人能掉出去。我常常跪趴在那个木窗台儿上望着外边发愣。

还是个小不点儿的时候,有一个早晨,我又趴在那窗台儿上出神儿,突然间天色就变了,原本大亮的天,一下子就成黑沉沉的夜了,这一突变使那个小小的我胆颤心惊,下意识扭过身来,四下里没有一个人影儿!怎么了?!是不是一切都会跟着天大变了!?担着心,我怔怔地伫在那儿恐惧着。过了好一会儿天没那么暗了,隔窗看见我爸从外面回来,上了楼。我睁大了眼睛盯着刚理了发回来的爸爸看了好一会儿,除了头发短了点儿,还是原来的样子,没变!这才放下心来。

三年自然灾害那阵儿我们那里也发了大水,我爸下班回来从齐腰深的水里趟过来的情景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们小孩子很喜欢发大水的日子,楼下的人家都搬到我们楼上来了,好热闹,母亲还让我们一帮孩子排排坐在地板上着等她给每人发几颗核桃吃。那时还有小木船划过来销售食品,大人们从楼上的窗口用绳子将篮子和钱放下去,再将物品钓上来。那时也经常饿肚子,母亲用秤限量孩子们的饭食,我的最少,爸爸经常在碗里剩下一口饭给我吃。虽然爸爸是八级工有一百多块的工资,但也架不住家里人口众多。

小时候蚕豆上市时节,带壳的大约七分钱一斤,母亲就会买一大篮子回来。白天,家里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去了,就留下我一人坐在小板凳儿上剥蚕豆。剥着剥着,空豆壳儿与没剥过的豆不知怎的就混在一起了。等爸爸下班回家拎起一篮子的豆壳儿准备出去倒掉,觉得挺沉的,才发觉里面还有好多没剥过的蚕豆呢。爸爸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指责了我,我只能低着头揉着剥了一天豆的小手指惭愧的一声不吭。

第一百八十篇

Saturday, May 24, 2014

走进秋色·走进自然 [ 五 ]


Watkins Glen(沃特金斯峡谷)州立公园在纽约上州Finger Lake(手指湖)湖区。停车场的南边与崖壁之间是条由西向东沿峡谷流淌的小溪,西头有一个门洞,便是入口。连接峡谷和山脊的有几条小道,有的蜿蜒五六里,算上去年金秋时节那次,我去过四五趟了,却从来都没有走完其中的任何一条。每次都是赞叹中怀着敬畏,还夹带着点儿不敢久留的感觉。


走过停车场边上那几棵挡住视线的大树,可以看到门洞南侧、溪流上方有座石桥。


石桥和两侧崖壁的组合,恰似一个月洞门,加之后边不远处的一堵悬崖,那里面形成了一个自然“天井”。有条瀑布半隐在石桥后,长年累月不断地往小溪里注水,估计只有在冰冻时节才得以休息一下。


入口的门洞里面就一间屋子大小,有石阶沿着洞壁旋转着往上,大约两层楼高,出洞口前,抬头望,真有点儿像是被围在天井里了。


出了门洞就到了石桥,趴在桥头看刚才隐在石桥后瀑布的侧影。


石桥东面的停车场、小溪,以及马路对面远处的农庄。


石桥西面的幽谷秋色。


自冰川时代淌过来的激流,在这里将岩石划开了一条深深的峡谷,峡谷两岸层层迭迭的石壁大多由页岩、砂岩和石灰岩组成。崖壁边不时地还有小碎石片,噗噗簌簌地落下来。过了桥就到了小溪的南面了。


回身遥望那座连着山洞出口的石桥。


令人望而止步的陡峭台阶儿,从来没敢上去过。



十来年前住在这一带时,走到比这个瀑布高一点儿的地方就不敢走了。


这段石阶的边沿儿,看起来还不到膝盖高,当时我贴着岩壁不敢挪步,朝下一看就觉得头晕,好像要栽下去,掉进深深的峡谷,就没往里走。

后来也经常路过,但一想到这段台阶儿,就作罢了。奇怪,这次在同样的石阶上走,却一点儿也不慌了。





一九九四年五月刚从社区大学毕业,就要去读本科的大学还没开学。上学时与T教授之间默默滋生的爱慕之情,直到我毕业之后,相互之间才有了表露的机会(在校学生和指导老师或讲课的教授发生恋情的话,弄不好老师会被学校解聘)。

初次和T一起漫步,是在Cornell University(康奈尔大学)景色旖旎的校园里,还参观了贝聿铭设计的Herbert F. Johnson Museum of Art(约翰逊艺术博物馆)。第二天,我们来到了这幽静却又慑人心魄的Watkins Glen。蜿蜒的石径小道上,不见其他游人,走到一挂瀑布和岩壁相夹的狭窄过道时,跟在后面几步之遥、生性内向的我,突然按捺不住,鬼使神差地转身对着眼前白茫茫、势不可挡的哗哗流水,大声喊出:T--, I-- love-- you-u-u-! 轰鸣的瀑布淹没了那发自肺腑的声音,却把绵绵情愫带向了远方,cool calm and collected(帅气从容、沉稳自恃)的T教授转过身来,深情款款地望着我……


后来T在艺术博物馆的礼品店里买了一条项链儿送我,挂件上镶着一颗宝石,T在纸条上解释说,那是一滴水经过几百万年的巨大压力后形成的。说是这滴水让他联想起我们一起在峡谷瀑布的情景。

读本科时,T来看我一次开车来回四五个小时,到波士顿工作后,则单程就要七个多小时。这段充满激情、缠绵的长途恋,由于时间和空间的阻隔,最终冷却了下来,渐渐远去了的是,最初的那种神秘、那种仰慕、那种恍惚、那种慌乱、那种思恋、那种渴望……










峡谷依旧险峻,水流依旧激越,而人生的路却已经转过了万水千山……

第一百七十久篇


走进秋色·走进自然 [ 四 ]


Bath(巴斯)是纽约上州一个丘陵环绕的小镇,尤其是在秋天,有着独特的吸引人的地方。驱车路过多少次了,却总是急于赶路,没能停下来看看。去年深秋,我们在那儿住了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先在外边转了一圈儿。吃早点时,旅店服务员说,今年秋季雨水多,树叶不如往年的茂盛。她还介绍附近山丘上有个小公园,本地人喜欢在闲暇时,带着孩子去那里烧烤野餐,坡顶上有个观景台可以俯瞰小镇的全貌。


去公园的半山坡上,有一大片牧场,蓝天白云下绿草如茵,只有十来头牛散落其间,各自低着头悠闲地吃着草。这让我想起十多年前,驾车从旧金山到洛杉矶的路上看到的一个牧场,几百头脏兮兮的牛挤在一大片山坡上,草地已经被践踏成了烂泥浆,黑乎乎的一片,没有一丝绿意,远远的就能闻到气味。当时就想,在这样环境中生活的牛群,心情一定不会好,产出的牛奶,恐怕也不会是高质量的。美国乡村的牧场也见过不少了,基本上牛群都是在比较舒适的环境中生活,唯独那个牧场和别处见到的反差太大,给我的印象很深。



沿着公路绕到山顶,公园入口处被中间挂有块STOP(停车)牌子的铁栅栏门挡住了。可能是过了季节,公园关门了。只是不甘心,我们就把车停在外面,从侧边绕了进去。


栅栏门一侧立有两块牌子,上面写着开放时间是每天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从十月十六号到第二年的四月三十号期间允许狩猎。当时没仔细看第三排写着的"允许狩猎"字样。回来整理照片时发现那黄色DEAD END(路尽头)牌子上都是枪眼儿啊,如果当时就看到这些细节的话,恐怕会犹豫还往不往里走呢。


大约走了一二百米的样子,遇到一片松树林带。


落满金色松针的林子里有烧烤架子、野餐桌凳,和聚会亭子。


过了烧烤区域,是一大片草坪,远处有孩子们玩儿的滑滑梯和秋千。


过了草坪,还有一片密密的松林,一条铺满落叶的马蹄形小径穿林而过,观景台在马蹄形最远处、拐弯回头的地方。


站在观景台放眼望去,秀丽的Bath小镇尽收眼底。








从公园出来,下坡途中又经过那个牧场。



或许是我们想仔细看看、拍几张照片,而将车速放得太慢,一头鼻环儿上拖着条很结实的长铁链的公牛,双眼圆睁、怒气冲天地高声哞叫着,大老远的向我们冲过来。好在有铁丝围栏挡着。




小镇Bath往东去Watkins Glen(沃特金斯峡谷)纽约州立公园的沿途景色:






第一百七十八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