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2月21日星期五,在日本,因自然流产而需要做手术,医生说的预产期是9月10左右。整个手术过程中医生自然是忙碌的,但我也没闲着。手术结束后我立刻坐在病床上,急急忙忙、歪歪扭扭、错字百出地把刚刚的那段经历记录下来。但凡来探望的人,都会听到我绘声绘色地讲述这段离奇的的经历。他们都纳闷儿,刚刚做过手术的我,怎么还能有那么好的精神、体力,没有应有的伤感和忧郁。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有一种期盼,总希望能够找到谁(当然我没有去找过),心理医生或科学家能给我的这段经历一个满意的解释。
我不怎么写日记,有事儿就记,没事就空着。2000那年从东海岸搬到西海岸,为了”轻装简从“,忍痛将跟了我那么多年的书都扔了,必须要带着的记事本中的那些空白页也都给撕了。连我三哥给的整版庚申猴邮票都夹在了一集从上海书画社买的影印本《芥子园画谱》里一起扔了。那画谱一套四集,三、四两集都扔了,现在手头只剩一、二集了。扔掉的还有几套中国古典名著和多本外国文学名著,那都是文革后第一次出售时买的。记得在新华书店门口排队等开门、到点门开一窝蜂似地冲到柜台前、在拥挤中抢购的情景,珍贵着呢,现在想来真是后悔。
几本被轻装简从,丢了硬封面的记事本子,2017年12月11日
如今用了电脑记事,因为偷懒,一个季度存一份文件已经不错了。内容经常记、不断加、反复存,虽然注明了年月日,也只保留了最后一次的存档时间。只有每天或者每次记录后分别存档,才是真正的日记或记事本,以后在原文件中做任何更改就不是原版了。把日期冠在文件名的前面也便于查询。好多年前,一些软件就已经有了自动记录文件修改全部历史的功能,但一直没重视起来。
********* ********* *********
以下是从1992年记事本(上图)里抄下来的,【】里面是现在加的更正或说明:
上午11:00进手术室,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出来。使用全身麻醉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今天的感觉很奇怪。前二【两】次腿骨的手术,麻醉时全部失去感觉。但今天,当护士说开【开始】加入麻醉剂时【麻醉剂从左臂弯处吊着的输液管进入】,瞬时的感觉是有股强风但不感觉凉,从脑的左面冲入将我推出我的驱【躯】体。接着是,顺着这股劲力“我”(这个我只有魂灵与眼睛存在)以光的速度在一个深奥的洞里畅游起来。【在刚开始飞的时候我还低头看了看,却实没见自己的身子、手、脚。什么都没有,但能看,也感到速度,就以为眼睛还在,其实肉眼在手术台上呢】洞里是明亮的,围壁仿佛是以天兰【天蓝】与白的色【白色的】塑料做成的,凹凸有致。忽上忽下,突然一落千丈进入了一个个“房间”(那时的房间与生活中的不一样)我在这“房间”里到处找寻,想只到【知道,这个错误好像是用电脑打字输入拼音时才容易犯的啊;-)】我在哪儿。但那个地方现在想起来好象是宇宙的空间。空旷,一无所有,只有我的幽灵四处游荡。远远的、远远的可以听到有人说话的音声【声音】,是超慢速度的变声的说话声音。这可能是医生与护士的谈话声。而我一直在寻找,想弄清我在什么地方。突然,我找到了我的驱【躯】体。当时的感觉是“我”突然找到我的身体躺在什么地方。同时我几【已】在驱【躯】体内。整个驱【躯】体还没有形象【像一团浓雾】,在颤抖,只有几秒钟,这抖动的东西形成了整个的我。有手有脚。我感到我的呼(口+息)【息】,同时感到下身有被拉出的感觉,腰酸痛。我听到我在呻吟,感到医生在从下身取出什么东西。感到一下轻松许多。感到我在大喘气。我听到我在说话,“Jesus”这是我第一句话,接着我说“すいません”【日语:对不起。因为我立刻意识到了刚刚的说法不太好。基督教信仰中,Jesus是上帝的儿子,直呼其名是不尊重的。当然有西方人遇到突发的令人不快的事时,会脱口而出“Jesus!”那等于说“Oh no!” 。我当时一醒过来便嘟囔了一句“Jesus!”,表达的也是那个意思:天哪!难受极了!】。在浅醒半昏之时我不时的睁开无力的眼睛想弄清我在什么地方。恍惚中我看到的手术室的无形【影】灯与屋顶。
手术很成功没有出血,只有黄色的液体流出一点可能是药物。
手术后12点多J与K来过,他们是趁搬家的间隙来的。问了结果就走了。F、K、N来探望,送了三枝红mei gei【玫瑰】花。
F几乎每天来探望。她自己还要去医院检查。
********* ********* *********
1992年2月28日来到美国,开始长住。在1993年5月14日那一天,我试着将我的经历体验用油画的形式表达出来。可是技巧不够,没有画出一落千丈后那一间间,连在一起的不规则的“屋子”,其实是不同大小、深浅、自然相连的洞穴,以及那自然凹凸的洞壁。画的是一双带着速度的我的眼睛,以光的速度,飞进一个深奥的洞,那是在一落千丈之前。
********* === ********* === ********* === *********
我在当时就读的那所大学医学部附属病院里看病。妇人科医师50多岁姓櫛渕,他在给病人检查时,是看不到病人的上半身和脸的。一间长方形大屋子的中间并排放置好几个检查床,床与床之间由一人多高浅蓝色的布帘子隔着,床中间还横挂着一块帘子,形成H形状。也就是说,这间大屋子当中横向排列着五六个H布帘隔间。类似这个样子:HHHHHH。这排H的一侧靠走廊,另一侧靠窗,病人由护士领着从走廊一侧进入H的小半间里,换上护士递过来的一件薄褂子,趟在检查床上,腰腹部以下就被帘子隔到了另一边,静静地等待。医生带着护士在靠窗的一侧给病人挨个儿检查。都检查完了,换好衣服,病人才又一个个轮着被带到大屋子顶头医生的办公桌旁,坐听医生的讲解,领取药方。给我做手术的是个年轻的医生,他姓
東條。在美国,去的基本上都是私人诊所。我看过的妇科医生中有男的也有女的。诊所里一般都有三四个检查室。每个屋子里就一个检查床。病人换好褂子后在检查床上等医生。没有帘子隔开医生与病人,一般医生检查时还很友好、有的还很幽默地与病人交谈、了解病情。一般男医生给病人检查时都带着个女护士在边上。
********* === ********* === ********* === *********
2021年7月16日:在网上看到有时空隧道的动画片,截取了这张图片,将色彩稍微调节。感觉跟我在手术期间进入的“深奥的洞”极为相似。如今想来当时的我是不是进入了“时空隧道”呢?是以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