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March 6, 2018

在渔业队的那些日子 [1976 • 牙病成了心病]

1975年

随着青春期的绽放,牙齿也逐渐成了一块心病,1976年秋,回上海休假时,我去找了斜对门二楼、中学时代的好友Z。

71届的Z,阳光正气有主见,是我母亲唯一认可的,可以做我朋友的好姑娘,除了上学外只呆在家里,照顾有心脏病需要静养的母亲,从来不与邻居女孩子们扎堆儿。我母亲只准许我去她家玩儿。我俩经常在晚饭后,坐在她家朝北的凉台上聊天儿。

大窗子和门里面是厨房,2018年3月5日画

实际上是有气窗的,上一张图忘记画了,2018年3月11日画

凉台的青砖围墙上有上下两排十字形镂孔,我们坐在小凳子上说话儿,透过镂孔朝外看,下面有不少在空地上或树荫下乘凉的人们,右侧斜对面儿就能看到我家的南窗。有一次在这儿,我们聊得忘了时间,结果母亲锁了门儿,我只能在厨房里担惊受怕地呆了一晚上。一顿来自母亲的骂是躲不过的。

自从我们先后离开曹杨二中,就几乎没有机会再见过面。好几年过去了,如今她已经从卫校毕业,在医院里工作了。一番寒暄叙旧之后,我才支支吾吾地道出了想要她托人给我矫正牙齿的意愿。

善解人意、落落大方的Z帮我找了她的一个男同学Y,Y是牙医,他又将我介绍给了在上海市普陀区眼牙病防治所的郭秀瑜医师。在去见郭医师前,先去了Y所在的医院牙科室,Y医生给我做了检查并拔掉了下面的一颗门牙,这样,另外一颗门牙就有往里归位的空间了。


10月8号那天去的牙防所,在大自鸣钟一带,长寿路与西康路交叉口的地方。郭秀瑜医师据说有72岁了,人不高,很清秀和善的老先生。还有一位女医生姓胡,看样子大概有50多岁的样子。牙科室里还有一两个年轻的医生。

检查、拍X光片、做牙齿石膏模型。做模型要先取牙印模,把嘴巴张到极限,一个带把儿的U形金属托盘装着一层厚厚的、凉凉的、黏糊糊有弹性的“胶泥”就塞进来了,一直捅到嗓子眼儿,不由得就会有作呕想吐的反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咬着那东西的感觉真的是很不好受。

后来装了矫正器,就是在上下两个肉色塑料托架上各连着一根不锈钢丝。以后每隔十天半月的去一次,两个医生谁有空,谁就给我做检查调整。用钳子夹紧一点儿加强力度,或太紧的话就调松一点。医生还经常用磨轮从两颗门牙中间,呲呲--呲呲--地往上磨,磨出一道缝隙,两边的牙就会自然再挤到一起。还有扩弓,把牙弓扩大了就能把牙齿收进去了。


有时牙龈肿痛或出现口腔溃疡。郭医师的处理方法好像很管用,他只是用小刀在牙床上划了一下,放了点血就好了,病历卡上写着“切开引流”。

当我跟胡医生说我的牙床疼痛是“上火了”,她用厚镜片儿后面的眼珠子奇异地盯着我,仿佛根本就听不懂“上火了”这三个字。被她的目光看得胆却,感觉自己很土。有一次听她在牙医室里边干活儿边聊天儿时说,美国的甜食,那才是正宗的甜,那种很甜的甜,她喜欢。我嘴里塞着东西半躺在牙医椅上暗想,美国,多么遥远的国度啊,不敢往深了想。

猜想胡医生是不喜欢我的,有一次,她一边跟别人说着话,一边看也不看地就将手里的矫正器往我嘴里塞,那矫正器的两边都有个不锈钢钩子。一下子就把我的右嘴角给刮破了,流出血来。她只是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我自然是红着脸没多响。回家后怕留下疤痕就不吃酱油了。后来很久的一段时间里,我常常盯着镜子里的嘴角观察,担心牙没被矫正好,反倒嘴角又破了相。


郭医师对我很友好,有一次他给了我他家在新闸路xx号的地址,请我去玩儿。有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还真去了。他家是石库门房子,二楼,很干净、亮堂,南窗外就是新闸路了。老先生一人在家,他给我倒了杯茶,拿出几本厚厚的照相簿来,摊在大床铺上给我看他在美国的儿子和女儿的照片。老先生一个人坐在靠窗的桌子边看书或报纸,让我自己半蹲在床沿儿边慢慢看照片。

那年月,房屋是按人口分配的,在上海有两间屋子的就算大的,一般四五口人都还挤在一间屋里。家里地方小,一进屋子就见床了。所以一般家里要是多来了几位客人,主人都会客气地说:请床(沿)上坐,床上坐!床沿儿上基本都铺着一条长毛巾,或一块长方形的印花软塑料布,晚上睡觉时再拿开。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居家、私人的彩色照片,无论是在海边的笑脸,还是林中的倩影,感觉好像是在看电影剧照或是明信片。郭先生的儿子,女儿都很年轻,好像20多岁的样子。他们阳光欢快有魅力,照片中的景色漂亮大气吸引人。


漫长的整形过程中,经常会有上下牙的咬合关系出现紊乱,暂时不戴矫正器,自行调整一段时间。有时上门牙会被勒得往下长出一小截儿来。


牙齿矫正了有2年多,忘了是怎么结束的,病历卡上最后的日期是1979年3月7号。

矫正前,1975年夏

1977年8月20日

1977年8月20日

1979年2月9日长影照相馆,长宁区中山公园附近

这张是我大侄女在2017年9月初Email我的,她爸(我大哥)保存着这张原版黑白照片。要不是这照片上的字,我还真记不起来是在哪儿拍的。7月初,她还曾Email一张我在纸袋厂时的工作证,那是我走进社会做的第一份工作的工作证,很珍贵的呢。 

1979年2月9日

1979年2月9日照相馆手工着色的第一张彩照。现在看着很俗气、很做作。那衣服、项链儿、耳环和草帽都是花钱跟照相馆租的,只有手表是自己的。照相馆还给化了妆。其实那顶草帽是本色的,也就是干草的颜色,涂成黄色就不太好看了。刚刚改革开放时年轻一代的审美观确实有待提高。那个男摄影师托起我的手,教我翘起兰花指,摆放了这么个别别扭扭的姿势。其实这个笑,也是不自然的笑,因为自打那次“海选”后,我就不会自然的笑了。

一直到后来,我也没弄清为什么郭老先生让我去他家看他子女在美国的生活照。我还惦记着万一老先生再提起美国的事儿,我想托他帮助从美国买一套化妆品的。心想归心想,多数是开不出这个口的。但是他老人家再也没提起。 

那时不懂事儿,和人打交道也不多,没想到要给医生送点礼,我这矫正牙齿没送过一分钱的礼,甚至我的好友Z那里也没请她吃过一顿饭。记得每次去诊所,付0.15元挂号费,不记得还有什么开销,要有也只是几块钱的材料费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矫正过了的牙齿,慢慢的又不太齐整了,也许是年龄大矫正的效果差,但比不矫正时要好得多了。随着年龄与知识的不断积累外表已经是不重要了。到如今,脸上什么护肤品都不用也十多年了,化妆品更是早就不用的了,以前用也是蜻蜓点水式的,只抹上淡淡的一层口红,画浅浅的一道眉毛,偶尔的打个粉底。实际上我是不懂得怎样化妆的,也没花时间捯饬,这东西糊在脸上,感觉皮肤闷得透不过气来。但偶尔的,会在脸上抹点蛋清儿、原味酸奶、牛油果什么的权作护肤了。

曾经用过的化妆品

Clinique这个化妆护肤品牌,是我刚来美国时J的二姐介绍给我的,不含香料。那瓶深色香水就是她送我的Rochas Byzance。她还介绍说平时做菜用canola oil相对健康些。她当时跟着丈夫在欧洲几个大学教书,后来她丈夫取得了意大利一所大学终身教授的职位,定居在了意大利。曾邀请我和Pip去玩儿,那时J的母亲也在她那儿。她说趁母亲还健在,早点儿来。由于种种原因还没来得及去,没想到她自己也辞世了。

第二百六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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