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September 24, 2010

无人照看的菜摊子

五指湖区有许多无人照看的卖菜摊子。买菜的人拿了菜后,自觉将钱如数放进一个小钱箱里。小钱箱有木质的、有铁的,也有其它代用匣子、罐子等。

去年九月和今年九月两次路过那里拍了些照。与过去不同的是菜摊子新了、价格涨了,菜倒是一如既往的新鲜。剥开那一层层裹得紧紧的卷心菜叶,里面会夹有一颗颗晶莹的水珠。一般超市里买来的卷心菜,因为采摘下来的时间久了,就没有这种现象。估计那不会是早晨的露珠,也不会是农民为了份量把菜泡在水里生成的水珠。猜想那是菜的精华,做菜时也就没洗裹在里面的叶子。反正吃了到现在还没事儿。


这天没营业的小黄木屋上写着农贸市场(FARM MARKET),木屋另一面的窗下有个请在这里付款(PLEASE PAY HERE)的牌子,底下那个立着的暗红色的长木箱子就是上面开有一条小缝儿的收钱箱。

红色货架摊儿上的牌子写着:黄瓜、甜玉米和西葫芦。前面还立着一面招揽生意的旗幌子。

这种小摊儿不仅卖蔬菜、水果还有鲜花以及自制果酱什么的。白色小屋右边码放着的木料是卖给人家冬天烧壁炉用的劈柴。


小白屋前靠近路涯子也歪立了个牌儿,上面插了一面营业中的旗幌子(OPEN)。

牌儿上写着:
西红柿(TOMATOES)
红甜菜(RED BEETS)
南瓜(SQUASH)
辣椒(PEPPERS)
土豆(POTATOES)
剑兰花(GLADS)

窗右边蓝色的小告示写着:我们的庄稼用的是无毒植物肥料,不伤害自然环境并提供优越的营养。


去年九月二十号路过这里,只见到一个老人在摊儿上挑选南瓜。



一块大牌子上写着:
运货马车上的大南瓜五块钱一个(Pumpkins on wagon $5.00)
玉米秸秆三根儿一块钱(Corn Stalks 3/$1.00)
马车上的南瓜标价同样适用于地里的南瓜(Pumpkins in field as marked)
马车上印第安玉米两个一块钱(Indian Corn 2 for $1.00 on wagon)

固定在车板儿上浅蓝色的铁钱箱上写着请在这里付钱,右边立着的木箱子上写着里面有为您提供的袋子,请随手关门,谢谢。



地里的白南瓜三块钱一个或两个五块。还有一块牌子上写着拿南瓜时请不要拎南瓜的瓣儿,谢谢!




这个菜摊子过去也是一个老旧无顶的木板儿运货马车,没有油漆也许是油漆早已剥落;显得经年累月的沧桑、朴实、自然,与背景的农田浑然一体。去年在这儿拍照时,来了一位买菜的。征得同意,她大大方方地让我拍了照。

农庄新鲜(FARM FRESH)
卷心菜(CABBAGE)
甜玉米(SWEET CORN)
卷心菜每棵一块两毛五或三棵三块两毛五(CABBAGE $1.25 Per Head or 3/$3.25)

箭头所指底下的白铁匣子是付款处。记得2001年下半年我搬回去住的那段时间一棵卷心菜七毛五美分、一个玉米棒子是两毛五美分。刚到美国那阵儿就更便宜了,那时我不当家,也没特别注意价钱,每次来买菜都是J母亲付的款。


这个小摊儿很古朴。西葫芦和黄瓜二十五美分一根。钱就放在边上的咖啡罐儿里就行了。



这家卖蜂蜜的棚架,原来也是旧木质的货车拖斗,去年九月去的时候已经了换新的,不过我还是怀念过去的样子。那些瓶子蜂蜜,好像长年累月的摊放在那里,被风吹、雨淋、月照、日晒着等待顾客的光临。过去那里收钱是用一个大口玻璃瓶,里有一些二十美元以下各种票面的钱,自己可以打开盖子放钱进去、找钱出来。如果里面有二十以上票面的钱一定是顾客放进去的。不仅如此玻璃瓶边上一遛遛码放了二十五美分、十美分和五美分的硬币为顾客自己找取零头。现在简单了, 只有一只锁住的铁箱子了事。

记得第一次去买蜜,站在那里不敢动那个大口钱瓶子,手里的二十元钱票面也过大。等了好久才看到房子右后方、堆有蜂箱的林荫道上有人,便赶紧招呼。是位六十上下的老妇人,她和善地告诉我,可以自己动手找钱。还回答了我好奇的外行问题:为什么有的蜜是浅色的,有的是深色的。了解到了在不同的季节、不同地点、不同花种采的蜜是不同的。记不住为什么会深浅了,只记住要买深色的。那次买的是蜜蜂在秋天的花丛中采的蜜,瓶盖子上写着秋花(fall flower),后来还买过野花(wild flower)和浓郁口味野花(wild flower bold flavor) 的蜂蜜。


注意到新车上还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欢迎来到托马斯蜂蜜,此业务是由老约翰·托马斯拥有和经营的,至今已经超过了三十年。不幸的是约翰已经在2007年8月6日去世了,他的家人正在继续这一传统。谢谢您的光顾...


那些年吃的蜜都是在那儿买的。这是我们吃光了的还没来得及带去回收的空瓶儿和去年九月新买的蜜。带过去的空瓶子放在大车轮旁边儿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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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0月19日图片编辑

第八十四篇

Saturday, September 18, 2010

面包房

我打工的那个面包房(bakery)是占据超市一隅、由食品展示柜台隔开的半开放式工作间。

为人和善的组长D,中等个儿体态丰盈,束在脑后的麦杆儿色软发,打着自然大卷儿搭在肩上。红头发D是二把手,精明能干爱较真儿,组里人都不太愿意跟她搭班。年龄最大的是四十二岁已经当了两年祖母的A,结实丰腴喜欢抱怨,但诙谐有趣。还请我去了一次她家,那是一套政府对低收入家庭提供补贴的公寓 (Public Low Income Housing)。当她推开一间多余小卧室的门时,看到里面堆满一地、足有半屋子高、各式各样的儿童玩具。我还惊叹呢,一个领取政府补贴的家庭居然这么奢侈!我小时候哪怕只得到其中的一件就欢天喜地了。老公是自愿消防队员的R,意大利血统性格开朗,健硕的体态比A还大一圈儿。两个夜猫子姑娘,只上夜班,做早点糖圈圈。人手不够时,还有一两个年龄老一点的其它组成员来客串。

她们的工作态度都很认真,各司其职、尽心尽力。把面包房的一亩三分地打理得上上下下井井有条、里里外外干干净净。有一点令当时的我很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些个好端端的姑娘都没有固定长久的婚姻家庭,她们的孩子往往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想通,原来她们都相当独立自尊,合得来就过下去,谈不笼就走人,不愿凑合。重组的家庭或临时搭伙的伴侣都视对方的孩子如己出。

她们之间没有攀比跟风,各自朴实地生活着,但我总觉得她们有点儿缺乏上进心。我曾跟一个暑期来打短工的高中生灌输唯有读书高的思想,用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激励他进取。我一般不多管闲事儿,另外两次是在日本。读书、打工时认识了两个从国内来的十八九岁的姑娘。一个学习很努力但生来腋下有点异味儿,她一直很小心,不合群不扎堆儿,即便有人也从不站在上风头。一次我带了家里J用剩下一小截的一管儿除味剂(deodorant)悄悄给了她做样品,尽量轻描淡写地说西方人都用这个,很管用。她微红了脸低下头将东西放进了兜儿里。还有一个在赌场打工的姑娘,笑起来上下两排牙齿的牙缝儿里都积满了黑黄两色的牙垢。我也是忍不住趁没人时候跟她说只要去牙医诊所花四千日元就能把牙齿洗干净了。果然,一星期后再见到她张嘴笑时露出了一口白牙。

工作几个月后的某一天,我在给姑娘们看我刚画的一些画儿。正巧超市经理通知开会路过也看到了,在接下来的会议上他就说我有艺术天份,提议让我做裱花蛋糕。以前我一直干的是洗洗涮涮、面包切片、装袋、贴标签、上架等粗杂活。


当时我在校外绘画辅导班里学画圆锥体、小方块儿和酒瓶子。这些画儿都是被内心的冲动、学画的急切和渴望催着,照着家中书本、画报临摹的。临摹了不下二十来张,还有蒙娜丽莎、大卫、上帝创造亚当,以及鲁本斯的苏珊娜、巴黎审判,和安格尔的莫蒂西尔夫人等。娇小贵气的指导老师看了这些画后就把我介绍给了艺术系的教授,说没学过画法、透视等就能把人物的手画成这样真不错了。从此我便开始了在美国勤工俭学的日子。


上面右边的是照片临摹18x24英寸(约46X60cm),好多年前J去墨西哥旅游时在街上拍的一个无家可归的印第安妇人。经常开赛车的超市副经理,J母亲就是通过他给我找的这个活儿,看到这幅画很喜欢,说是要花六十美元买去。当时我舍不得卖,卖了我自己就没了。十年后又回到那儿时,特地把这幅画儿装了镜框送了给这位一直保持着朝气、阳光性格的他,估计那时应该升经理了吧。

那个红发姑娘D教我挤奶油花,说是一个蛋糕上只能有两朵花,每朵花只能有七个花瓣;花骨朵最多有四个,叶子不能多余十片。可一到我手上,那花就活起来了,它要在哪儿多长出朵花,或是茎藤枝叶花骨朵,我拦不住。D很生气,跟经理汇报(当着我的面)说我不遵守规则。经理看了我裱的蛋糕,对我的设计放任自流。结果,我的蛋糕上柜焕发异彩,顾客称赞,销售量增加。

尽管工作较真儿,但红发姑娘D对我很友好。让我搭她的车一起去听画画课。我们俩经常还和奶类熟食部(dairy)的J(她儿子后来领养了两个黑孩子)一起下馆子,还去了两次印第安人开的赌场玩儿,她们俩很能自我节制,输赢控制在四十美元左右。



1992年8月她带我去参加纽约的文艺复兴节(Renaissance Festival)。那里是个主题公园,门票每人十二美元。里面的街道、房舍、食铺、作坊、戏台、算命摊儿、游乐场都是模仿文艺复兴时期城镇的样子搭建的。路遇的皇宫贵戚、大臣骑士、平民百姓、妓女乞丐都是身着古装的演员扮的,他们行为举止、说话方式都颇具古风,早上路遇行人打招呼,他们会面带微笑优雅地说一句Guten Morgen!以代替Good morning!参观者也可以在入口处租借衣服道具,请人化妆打扮成古人。那是我第一次不是在梦中穿越时空、感受倒错。


左上角:1992年圣诞节,超市员工们的圣诞晚会很热闹,餐后有抽奖游戏。大家都还尽兴地跳起了由乡村音乐伴奏的集体舞,我也被她们硬拉着一起学跳。

进社区大学后就搬了家,工作也转到了离学校近的同一连锁超市的另外一个分店,去雪城大学读书又转了两次。前两个在五指湖区,都很干净。后两个卫生就做得比较差,这也跟组长的素质有关。

第三家面包房相对小点儿,连我算上才四个人。初次印象感觉那里的面包房象是个驴粪蛋儿,外表光鲜。十几个裱花用的奶油袋多少天都不洗,袋子外边渗油、里面的奶油发硬结块儿,还在用力挤奶油做花,裱在蛋糕上。工作台下很乱,墙脚边上很脏,冷冻库内进出走动的地面结了半寸厚一层黏咕答答的黑泥儿。我刚去一连几天该干的干完后就又冲又洗又刷又涮地大搞卫生。这可能使那个中等体型粗里粗气的金发组长感到脸上有点挂不住,所以关系处得不如在上两家时那样融洽。

一天中午组长和我交接班,有一个小时的重迭。轮到我十分钟休息完回到面包房,看见她正在懊丧地寻找什么。原来一直挂在她脖子上的那条细项链断了,男朋友送的钻石小挂件儿脱落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掉的却怎么也找不着。她去过休息室、厕所、商场大厅、还揉过面,那可真是海里捞针了。赶快再去那些地方找找,我说,便也拿起扫帚帮她仔仔细细地将屋里的地扫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有找到。

这以后的没几天经理找到我说,你可以回家了,我们店里人手够了不需要用你了。真是晴天霹雳呀!~没工作怎么行?!现在想想他这样做是不符合劳工法的。可当时我根本想不到这些。只是到处打听方圆百里内是否还有另外一家连锁的分店。我这个人没出息老在一棵树上吊着。打听到另外一个分店同意要我,只是听说那里是贫民区,很危险的。哪儿还顾得上这么多了,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去呀!后来想想那个粗粗组长是否把我当成偷斧子的了,就让经理找个理由辞了我。

第四家店黑人顾客较多,他们喜欢办party,平时蛋糕销路就很好,每个周末还会有二三十个大蛋糕预定,节假日就更多。组里有个黑姑娘也是做蛋糕裱花的,不愿意跟我一起干,感觉有压力;因为她做完第五个蛋糕时我已经有十多个做好了。不久她就辞去了工作,自己开面包房去了。

蛋糕上不仅是裱花,许多顾客要求把自己喜欢的体育明星、卡通人物、小狗小猫什么的画在蛋糕上。虽然有投影仪把图案打在光滑的、抹满奶油的蛋糕表面上供描绘,但是很多线条需要一气哈成地画出来,才有美感;加上浓淡适宜的airbrush(喷枪)上彩;一幅画就能徐徐如生地展现在顾客家宴会的餐桌上得到众人的喝彩。

如果画白雪公主脸部的轮廓用断断续续、粗细不均的线条画出来很可能就是猛张飞了。小时候练习毛笔字的功夫现在就用上了,记得有句老话:写字不能描,什么不能瞧。提笔运气画出的线条才能流畅均匀,在蛋糕上画线条比在宣纸上画还有一定的难度,弄不好下笔稍微重了点儿就会在奶油上刨开一条鸿沟。

这里夏天常有苍蝇,第一次看到有五六只苍蝇围着放有糖圈圈的移动货架,便伸手去赶。刚从外面抽完烟回来的组长走过来,拉过移动货架来回推了推、晃了晃,苍蝇就飞了开去。她朝我笑了笑,亚麻色的齐肩短发一甩,潇洒地走开了。那神情像是在说无所谓啦~或是没办法啦~~果然,她走后苍蝇又扑到了糖圈圈上。

一个十六岁就生了孩子的,二十出头的姑娘一有机会就偷懒,干活不负责,经常把一批批面包发过了头或烤糊了,就往垃圾桶里一扔了事。

那里做糖圈圈的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半黑(母亲是白人)帅气的小伙子,生了三个孩子,养着一个家。有一次他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神情跟我算了算他的收入,因为做夜班有补贴、加上加班费等,他的收入算是比别人高的,他说,到年底总收入有一万三左右。

注意到一个现象,就是黑人顾客往往都买大号蛋糕,而白人基本上买小圆蛋糕或是中号的。当然不排除花自己挣来的钱比较谨慎,领取政府免费粮食券(Food Stamp)就比较大方。我在读书其间也曾向政府领取过几个月的粮食券,每月价值约为四十美元。在收银台边从粮食券本上撕下票证支付时,怕排在后边顾客的眼神儿连头都抬不起来。后来一直为花了那一二百块纳税人的钱(粮食券)而深感内疚。此后也有一阵儿我没有收入,情愿刷信用卡借贷,也不去向政府领取救济。

经常听到大陆游客或移民,出於集体主义的熏陶,称赞美国福利体系的完善。在美国生活近20年后,我却觉得如今美国福利体系显示的恰恰是这个社会许多正在日益浮出水面的深层问题。

如果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尚且需要长期领取救济补贴,这样的政策恐怕已经有了鼓励好吃懒做的嫌疑。有些单身的年轻妈妈根据孩子的多少享受相应的食品、住房补贴,如果出去工作,补贴会随收入增加而减少,而雇佣照看孩子的钟点工却要花掉税后收入,算一下账,有时还是少工作或干脆不工作更划得来。

这次经济危机以来,大量专业人员在政府不惜增加财政赤字而一再延长的失业救济发放期限结束后,还找不到工作。这种年富力强却没有工作机会的状况,可以说是这个世界最大经济体已经开始出现一定程度拉美化的征兆。

也许有人会庆幸,美国的衰退正好给新兴经济体的崛起带来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但今年以来,美国面临国内外对其主导全球贸易、区域安全能力的怀疑,自信心被消弱,直接导致了留给潜在对手的周旋余地被压缩,并引发一些地区因经济发展、贸易繁荣而被暂时搁置的有关领海、民族、贫富、社会正义等方面矛盾的日趋激化。

第八十三篇

Saturday, September 11, 2010

手工编织

J的母亲家里有两条手工制作的大毯子,一条是J的老祖母用深浅两色的红毛线钩织出来的、有波浪花纹的afghan blanket(阿富汗毯子)。捧着一杯热咖啡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将其围在身上很舒服。另外一条出自J的曾祖母之手,用碎花布拼出、有复杂几何图案的folk art quilts(民俗艺术薄棉被),罩在大床上很漂亮,为了长久保存平时都不用。硬木餐桌椅坐垫、沙发靠垫套等也都是手工编织艺术品。

看到这些东西,使我想起了小时候曾跟邻居中几个大一点儿的姑娘们学刺绣、钩织、编织的情形。常常与她们一起在山墙边、温暖的阳光里围坐在小板凳儿上绣凤凰、钩牡丹、织秋叶。那场景真是:柔荑纤纤灵动,细语窃窃无瑕,巧笑嫣然。

古老的民间手工艺术随着经济的发展、闲暇的减少,以及人心的日趋浮躁,而逐渐消失。

好多年没有做手工活儿了,想着想着便也蠢蠢欲动,找了点家中年代久远的碎花布头,到店里买了毛线、麻绳,用缝纫机或手工制作了一些小玩意儿消磨时光。


四只一尺多高的麻编猫头鹰各具神态,似乎还性格迥异。挂着的两条鱼,头朝左、身子躲在后面的是一条喷着水的鲸鱼,前面张着大嘴、水泡眼、头冲右的是金金鱼。右下角是上边中间的那个猫头鹰年轻的时候,胖嘟嘟的体态、好奇的眼神,是不是有点嫩?不如老来的含蓄与矜持。

几年前去J姐姐家探望,看到左上角的那个猫头鹰挂在她的窗前,我都几乎忘记了。另外两只仍然在我客厅的屏风上挂着。

记得左下角那个被J母亲的老朋友$5.00买去了,我不要她的钱,她非要给,还鼓励我发挥我的手工艺技能并能由此挣点儿钱,我就是你的第一顾客啦,她说。她还拿了两块布料来,叫我用其中一块给她做条裙子,另外一块送给我。我不会推销我自己,不会与人打交道,所以做不了生意。在美国打工都还要有两个推荐人(reference),两次短工都是J的母亲和她给我做的推荐人。

学龄前,我曾经用五彩缤纷的玻璃丝(那时女孩子用来扎头发的塑料细绳)编织过许多手工艺术品,花草、蝴蝶、蜻蜓、桔子、葫芦、金鱼、大虾、青蛙、梅花鹿,和开屏的孔雀。

我的门牙就是那时候给弄坏的,为了省料省钱,玻璃丝都尽量剪得很短,编结时要靠门牙咬住玻璃丝的一端。因此我的门牙吃力过多而向外突出了。当时自己年纪小不懂,大人邻居都在夸我心灵手巧,却没人意识到或提醒我门牙会给毁了。

读初中的某一年,我们在上课,班主任进来打断了课程,点了四五个班里长得出众的女孩儿出去。没有点到我,还真感到有点儿失落。结果,没几分钟她们就回来了。班主任又来把我从课堂里叫出去,带到已经围着许多老师和陌生人的办公室里,被他们兴奋地上下打量、品头论足一番。

第二天班主任来到我家,用他的自行车把我带到了区委也许是区教育局。一近门,就有七八个身穿白大卦、里面好像是穿军服的中年妇女朝着我看过来,屋子里还有一大群从其它学校选上来的女孩子。

我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生,一看这架势脸就红了。刚刚在前排空位子上坐下,就听见一个白大卦说了一个笑话,满屋子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其中也包括我。

白大卦的话音刚落,小女生们笑声乍起。说时迟,那时快,就听见一个白大卦指着我说话了,啊呀呀~真可惜,这女孩不笑的时候多好看呀!

嗖!嗖!嗖!齐刷刷地屋里所有的目光都象利剑一样向我投来。

真想有条地缝给我钻,我的头低得不能再低,脸红得不能再红了。

接下来的体检都免了,我被这第一关给涮下来了。

现在想想,如果我的牙齿齐整,被入取了,据说那是为上海十大宾馆挑选服务员。我的命运将又会是什么样子?我应该是喜?是忧?

当时的我很窘迫、很无奈、很失意、很后悔。

现在想想还真该谢谢我的牙,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至少在那些贫穷的日子里西瓜瓤我吃得比较干净。


上图右下角那个圆的是我7岁时候钩织的,送给我大哥的结婚礼物,用来盖一套玻璃杯子;那个时候很流行,中间一个高高的大肚细颈凉水杯加上6个或8个普通尺寸的玻璃杯子围成一圈放在一个大圆玻璃盘子里。

另外是仅存的两块为自己准备嫁妆时钩织的,打算将来罩在沙发上用的。当时的审美与现在的很不一样,小时候去电影院儿,经常看到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出品的加片,里面毛主席周总理接见外宾时,沙发靠背上都有那么一块东西铺着,觉得很好看。现在好多家庭已经不以这些为时尚了。

记得十几岁时,钩织过一块大花图案的窗帘。在月光朗照的秋夜,把它绷在东窗的窗框上。室内不开灯,让姣洁的月光透过大窗子泻进来,将花案投影在窗前光滑的大硬木八仙桌和周边的地上。很美,很有意境,虽然那个时候不太懂什么叫意境。看着四哥、五哥、六哥(不一定都在)跟邻居家的两三个男孩儿一起,在那个温馨的氛围里,围着桌子和几杯清茶,眉飞色舞地谈论《青年近卫军》、《约翰·克里斯朵夫》、《静静的顿河》,以及泰戈尔的诗集等。而我,充满了羡慕、兴奋却又插不上一句嘴。


打理菜园子、编猫头鹰的那些日子里,还织了两条一米多长的毛线挂毯。我也想用碎布拼一个复杂几何图案的,后来还是没有过去了的那份闲情与耐心,便用缝纫机胡乱砸了块棉布挂毯,美其名曰抽象艺术。


开衫、套衫,长袖、马甲,粗绳、细线,一字领、圆领、鸡心领,蝙蝠袖、倒挂袖,单元宝、双秋叶、绞麻花...不论什么花样、式样看看就会了。拆了织、织了拆,加上当时还没取媳妇儿哥哥们的毛衣,年年拆旧、浣洗、翻新。织的无数毛衣,只有这几件留在了照片里。


出国前就听说美国人工贵,手工编织的一件毛衣值60美元。当时准备出国的人除了上外语课,还学了烹饪、裁剪、按摩等各种技能。虽然很小就学会了做自己的衣服,以上两幅照片中所穿的毛衣、裤子、裙子都是自己做的。在等护照签证的同时,也去花了42块钱与女友一起参加了一个上海当时比较有名气的裁剪设计学习班。前不久整理东西时还看到那个红色的结业证书呢,想是没用了的就随手扔了。当年在东京的日本文化服装学院大楼里转悠,拿着入学资料跃跃欲试,要不是昂贵的学费、材料费的阻隔,也许我真就成了一名服装设计师呢。

随着因特网的发展与东欧及其它新兴经济体的转型,产品成本与劳务成本都大幅度降低了。而家政服务(household help)一时还不容易被替换掉。

这里一般人都负担不起家政服务,白天有时候会看到一些做钟点工的。两个月前独立节前一天晚上10点来钟,碰到经常打照面儿的一位做家政的黑人妇女独自在露台上悠闲的看焰火,估计她平时不用回家。

因为这些不能替代的人工费用的昂贵,连好几个被提名为监管司法和税收的内阁成员都被媒体指称曾雇佣文件不齐的移民以逃避雇主应替雇员缴纳的社会安全税。

当年克林顿总统接连提名三位女士出任司法部长(Attorney General)。前两位中贝亚德(Zoe Baird)曾雇用非法外籍移民当保母而且没交税,弄出了保姆门(Nanny gate)事件。伍德(Kimba Wood)也因为曾雇佣非法移民而被迫放弃提名,直到雷诺(Janet Reno)才通过参议院的听证。 奥巴马的财政部长盖特纳(Timothy Geithner)也涉嫌雇佣工作许可不全的移民做家政服务。

第八十二篇

Saturday, September 4, 2010

菜园子


屋后林边小溪旁有块荒废了多年的菜园子,蒿草丛生。

征得J母亲的同意,1992年4月26日开工动土重新整治菜园子。屋后的大仓房里除了停着一辆1940年代的古董车Jaguar(捷豹),就是各种各样的工具。铁锹、铁镐、铁耙、锄头、镰刀、耕地机,什么样的小型农具也是应有尽有。虽然没种过地,但农民的菜地还是见过的。


先是拆下锈烂了的铁丝围网、割去齐腰高的杂草、刨掉深深扎在泥土里纠结成团的长须草根。


然后开着手扶小型犁地机把地犁了两遍。


将那片地犁得如细沙后,分成一垄一垄的,撒了各种菜籽,接上水管子和自动喷水器。打开水龙头,那水就呲、呲、呲地从喷头里射了出来。哒、哒、哒、哒、那喷头边喷边转,把水向四周喷洒到等待滋润的泥土中。


天天看、日日盼,还没出苗呢没法儿揠苗助长,只好用小树枝轻轻拨开泥土往里瞅。当田里真的冒出一棵棵小苗苗的时候我兴奋极了。细小的绿茎上先是两瓣嫩嫩的小叶子顶开菜籽的外壳儿,伸个懒腰,然后就茁壮成长了起来。哈~就坐在后凉台上读书看报喝清茶等丰收了。


菜地里有了食物小动物就来了,肥咚咚的獾或是狸不仅吃还践踏了我的菜园子。偶尔也会看到野鸭子、野火鸡、大雁、梅花鹿在那里出没。请J的姐姐帮忙搭个手, 我在菜地周围架起了铁丝网。铁丝网拦住了有脚的小动物,但是有一次我在菜地里看到一条寸把来粗、三尺多长的蛇!惊得我三魂惶惶不附体,七魄悠悠走他乡。后 来听他们说那种水蛇无毒,一般也不咬人。


小狗lady摇着尾巴跑来跑去的在地里跟我做伴儿,时间一会儿就过去了。


J的母亲在厨房准备了饮料或做完饭就在后凉台上,用一个由三根长短不一、手指粗细铜管组成的老古董哨子呜~~的一吹,声音传到地里,就是招呼我歇工吃饭啦。我们都很喜欢这种远程通讯的方法,充满了古趣。


不用上肥或洒农药,这里的土地肥沃得只要撒了种子就能开花结果。我所做的就是拔了些杂草,搭个瓜棚豆架什么的。先在林子里找树枝搭的架子很浅很轻,被一阵大风刮倒后,用了铁杆子加固。


几个月后我的菜园子里就先后成熟了:菠菜、番茄、黄瓜、四季豆、青椒、茄子、青葱、香菜、胡萝卜...... 真正的绿色食品噢!来不及吃的四季豆等就放在深冻柜里储藏起来。







附上两张菜园子的历史照片,这是1984年间退休了的J父亲和小猫米姬在打理菜地。



一百年来美国的农业(包括林业、牧业等)人口从80%多降到了2%以下,尽管如此美国至今还是农业净出口国。J的祖父与父亲都已经不属於农业人口了。他们俩都是engineers,祖父是火车司机(locomotive engineer),父亲是钢铁厂的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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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0月23日图片编辑

第八十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