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August 16, 2009

当天为提遛

昨天下午六点半,电话铃响,S临时邀请我们去她家吃晚饭。

一直说赶在暑期结束前请我们到她家作客的,由於我们最近迎来送往的客人较多就拖了下来。上午才送走前来避暑的一家四口,下午E的同事又在自家院儿里野餐烧烤。

我妈有句常说的北京老话:三天为请,两天为叫,当天为提遛。因为生活节奏快,即使非常熟的朋友,都会提前商量预约;但S家不同。

那还是我们刚迁居这个都市郊区第一个冬天的一个早晨,E坐公共汽车去取昨晚下冰雨把门窗都冻住而不能开回家的车子。E的车停在离车站一英里外,由於路面状况很差,出租车都不肯在这样的环境出车。

人行道上有的地方已经铲过雪,但多数地段的住家门前积雪齐膝深还没被清扫过。E步履艰难地在冰雪上走着。

刚亮绿灯要过四叉路口时,E看见一辆比较破旧、里面也比较凌乱的车子在同方向路口左转车道上停着,一个美丽的中年白女人,把着方向盘隔着放下的右侧车窗冲着E招手:Get in!Get in!快上车!快上车!这么难走的雪地里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去。

只一个街口就到了,E摆着手笑着道了谢,不想麻烦这个善良的女人。可她一再坚持,E盛情难却,又担心再多耽搁会使交通不畅,尽管学校都停课了,路上前后没什么车。

E一上车就从皮夹子里抽出一张纸币给她,并解释说原本是坐出租车用的,但她执意不肯收下。

我叫S,早就看到你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马路与人行道之间被铲雪车推起的高雪堆隔着,我不能停车,就慢慢开,到了四叉路口来等你。

要不是S的开朗和热情,E一定会想起那诗句:同是天涯沦落人。

后来我们与S一家熟悉了。

S年轻时是在伦敦读的舞台表演艺术,在纽约有过很长一段舞台艺术生涯,还出演过Woody Allen导演的电影。

S丈夫生前是一家金融机构的理财顾问,同时也是纽约市的志愿消防人员(volunteer firefighter)。9/11事件发生当天,当所有人接受指挥向楼外跑的时候,救灾志愿者们却义无反顾地向楼里冲。

S丈夫很可能是在世贸中心大楼内吸进了有害物质,此后因呼吸道引发的并发症去世。抚恤金一直没有着落,S一个人实在无法负担在曼哈顿的开销,搬回了她母亲所在的城市;和八十九岁高龄、健康、健谈、善良的母亲住在一起,家中还收养了十多只无家可归的猫、和一条狗。当地的人们有不养黑猫的迷信习惯,S家就收养了好几只,S说黑猫也是生命呀。

此外,她还经常去给荒地里的野猫、野狗、野鸽子等喂食。那个寒冷的冬天早晨正是在去喂那些无人关爱的小动物途中,看到了在雪地里跋涉的E。

猫、狗要定期去动物医院检查,尤其是给捡来的动物治病、做绝育手术等,都要花很多的钱。她们本已不宽裕的生活就更显拮拘了。平日里自己家吃的都是去最便宜的超市买,但邻居家养在后院工具房里的饱一顿饿一顿的狗,她的母亲在冬天都踏着雪去喂。

昨天她们家来过客人,有了多余的从比较好的商店里买的食品就想到了我们。

不论是献身精神还是人生的成就,我们都无法和她们相比,唯一比她们好一点的就是我们目前的生活条件,这也只是从旁人眼里看到的而已。我心里很清楚,我没有象她们那样倾其所有地去关爱周围的一切;其中我的职业训练是一个原因:许多人都误以为我从事的是一夕致富的职业,实际上和其他所有行业一样,成功离不开长期的实践和积累;和其他行业又不一样,没有足够的缓冲而孤注一掷的话,多少年的心血轻易之间就会毁于一旦。

今天全球化的经济中,太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取得了相当成就的人,忘记了曾几何时他们的出发点,也是兼济天下;只是在积累财富或巩固权力的过程中迷失了当初的方向。

S一家没有说教,她们就是一辈子朴素做人、坦然处世;她们不为积德,不图来世。每次和她们接触都提醒了我们,不要忘了当时满怀憧憬踏入社会时最初的愿望。。。

她家的提遛,我们能不去么?

第三十七篇

Friday, August 14, 2009

意外历险

正兴奋地揣度着怎么过这几十米宽的大河。

突然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不用回头,我的左眼角就瞥见了一个东西正从后面在我和J的肩膀之间灵巧地伸过来!是一个粗兮兮、皱巴巴、毛刺刺的大象鼻子!黑洞洞的鼻孔大张着的、潮烘烘、湿答答喷着热气。Wow! 象鼻子!话音未落,那粗糙的鼻子对我搁在椅背上的左手臂,轻轻地从上臂内侧一直掳到手腕;J还全然不知。

就象被粗沙皮纸蹭了一下似的!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我已被弹了或是被掳了出去,摔在了我们坐的大象右侧的后腿边。

那半大孩子也摔在地上距我前方一步之遥。只见他机灵地往外滚开了,我也赶紧依葫芦画瓢,滚出了大象可能撂蹶子的危险区域才松了口气。

这才知道J也被抛出几丈远。

顿时人群骚动、纷纷跳下坐骑围拢过来。管象的管象,救人的救人,大呼小叫,乱成一团。

我坐在草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尽量显得从容。在远处的草丛中,J的脸上血迹斑斑,神色紧张,边在草地上摸索着找他的眼镜,边扭过头来喊道,Are you OK fen? I'm OK!我镇静地回答。

有人寻回了我们散落了的东西,其中包括一架摔坏了的那个日本青年价格不菲的照相机。坐上大象之前,我们与其他的游客互相交换相机,以便自己的身影留在自己的相机上。

我试着站起来,但我的左腿却用不上劲儿。

众人搀扶着站了起来,两边被人架着,我只能凭借右脚跳着走。没蹦几步到了河岸边。

好在那河宽却不深。本应该是坐着大象过的河,现在只能由一个当地人,猪八戒背媳妇似的将我跎着,在齐腰深的水里趟着过河。

好在J能在别人搀扶下自己行走。否则的话没有一个当地人能背起一米八六、一百八十磅的他来。

那背我的人时不时地弯下身去颠一下将我往背上挪一挪;这一刹那我的左大腿胯骨关节处便发出钻心难熬的疼痛。

过了河,人们把我们安置在一张竹床上。估计我的大腿骨脱了臼,想必按摩一下会好。先是我们的导游帅哥帮我按摩,感觉按摩不到点子上,大腿与胯骨交接处还是酸疼难忍;随之又找来了一个村里有经验的老人,估计是当地的郎中。老人一看这情景,说不是脱臼得赶快送医院。

当我听说去医院唯一的交通工具还是大象时,嗡~的一声脑子涨大了。一直强作镇静的我,泪水便夺眶而出。

别担心,我们会叫一头性情温和的老象带你们去的,他们说。

这时候不论是老象还是小象,温和还是暴躁,我无法想像我会有那胆量与能力去接近它,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好在这次不是坐在象背上去,而是躺在竹筏上由那头据说是头温顺的老象拖着走水路。

很快大象和筏子准备就绪,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我们抬上了浮在水边的竹筏上,又盖了两层毯子在我们身上。激动地与游客、村民们致谢道别,我们就出发了。

一头老象、五个当地人、我和J、再加上一个德国姑娘Israeli,八人一畜踏上了漫漫水路。出於人性同情与关爱的本能,Israeli自愿放弃了下半程竹筏漂流、牛车游历、和长脖子村探访等游山玩水计划,一步跳到筏子上,加入了护送队伍。

再也没情绪欣赏两岸的如诗如画的景色了,有的是担心害怕与对未来的忧虑。

由三个当地人管着的那个大象,在前面离我们有四、五米远;顺从地在深深浅浅的河水中拖着沉沉的筏子,迈着重重的步子。筏子上,我们两个躺着,Israeli坐在我的左边,另外两个当地人各自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竿,分别站在竹筏的右头、左尾处撑着篙,五个人把一个竹筏子占得满满的。

二十七八岁的Israeli相当独立、成熟,她点了一枝烟给J,尽管J平时不太抽烟,但颇为感激地接过烟吸了几口。Israeli跟我们讲了一两个轻松诙谐的旅途逸事,以缓解一下我们紧张消沉的情绪与气氛。

天渐渐地黑了,深山峡谷中不见星星月亮,只一盏马灯如豆,忽明忽暗鬼火似的在前头引路。顺着那时宽时窄,时急时缓,左迂右回的河道漂流,时间也好像被老象破筏拖着~

风呼水啸、空谷回音,筏子上的五个人都累得沉默无语;身子底下的衣服全湿透了,我的脑海里满布着恐惧。

忽然间前方断断续续地传来,注意......抓紧......要过险......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我们的筏子撞上了暗礁。一个巨浪劈头盖脸打将下来,顿时连人带筏被掀到半空。

说时迟,那时快!Israeli和另外两个人一齐扑在我和J的身上死命地抱住我俩,同时抓住筏上一切可以抓的地方,我们才避免滑进水里从而被黑夜里的激流吞没。

筏子又被重重地摔回水里,我们都被呛得喘不过气来。湿透了的我们在寒风里簌簌颤栗,无可奈何地继续漂流~

四个小时的水路终於靠了岸。我们个个精疲力竭。据说有个村子就在半山腰上,他们拥有现代化运输工具,已有人跑去求援了。

不到一袋烟的工夫,村子里下来了些人。连背带推,一步一滑在泥泞无路、荆棘丛生的陡峭山坡上登爬。背我的人用尽全力步履艰难,在后边推的人没有把力气用在我的臀上,却把手放在他不该放的地方。

步步腿骨疼痛钻心,步步受辱忍气吞声。

终於我忍不住小声对走在边上的Israeli说了那人心怀不轨,只见疲惫不堪的Israeli愤怒的一把将那人给推开了,她自己帮着在后面推我,使对了劲儿也减轻了背我的人的负担。

小小的村子男女老少全村出动,唯一的现代化运输工具是一辆小型卡车,已经在等我们了。Israeli坐在驾驶室里,我俩舒适的躺在后面,只要是躺着我的腿便没有疼痛。热心的村民家家户户抱着毯子、被子把卡车厢垫得厚厚的,将我们盖得严严实实的。

含着感激的泪花挥手告别了这不知名的村子。

穿林海、绕山火,又是四个小时的迂回山路。将近凌晨1点我们终於到达了目的地,青迈唯一的一家私人医院Lanna Hospital。

在我们一再劝说下Israeli回旅店休息去了。夜里值班护士,看了看后说医生明天早上九点上班就离开了。留下我俩躺在空空的病房里。


上午九点,医生Paiboon 准时到了。诊断拍片,马上手术。原来我的左大腿骨,靠近胯骨三公分处断裂。Dr. Paiboon 说要是再晚一点,断开的那小块会坏死。他用了三个三寸长的不锈钢钉固定。

好在J只伤了皮肉,否则我们都得卧床不起。

有的时候很纳闷儿,这佛或神或称上帝,不由得你不信;否则,这万事哪能都是出於巧合呢?

前几天误入歧途见到的躺有死亡动物的庙宇,和那只鬼使神差自杀(?)的鸟都说明了什么?

昨天在清迈寺庙理转悠时我忙着拍照,瞥见J给庙里捐献了钱并和一个老和尚攀谈。又见那老和尚给了J一个黄铜牌儿挂件,用大红线线给串着挂在了J的脖子上。

今天出洞骑象出发前,一个对瑞士夫妇因为去年来时坐过象,这次不坐要自己hiking(远足)这一程。与他们挥手再见后,那女的还特意跑过来,手里拿着一跟红线,估计也是庙里的。那时我已经坐在象身上了,她友好地将那红线系在了我的右脚脖子上,这红线儿还真保住了我的右腿。更别提J了,那老和尚给的,用红线串着挂在脖子上的铜牌儿,保佑了他在此次事故中没伤到筋骨。

手术第二天,从小受的思想教育在作怪了。那英雄人物战胜病魔,克服困难的光辉形像,走马灯似的,浮现在脑海里。乘着没人我就悄悄起了床,心想,怎么也不能让病磨给征服了!我咬紧牙关迈开了第一步。

只这一步就把我从精神摔到肉体,从理想摔到了现实。

原来我真的是那么的无知!

恰好Dr. Paiboon 路过病房,急忙将我扶起,随即拍片检查,看我的愚蠢行动是否有损于手术结果。这Dr. Paiboon 即和蔼又幽默诙谐,他是在美国受的教育。他给我细心解释骨骼愈合原理,提醒我不得鲁莽行动。


我们住在医院最好的病房里,宽敞明亮,窗外景色旖旎,阳光充足价钱也非常合理。在护士的精心照料下,我在病床上老老实实地躺了十多天。

J每天不是在阳台上看书晒日光浴,便是出去逛逛。每次回来是总是给我带来各种各样的风味小吃,外加一件泰国银制小首饰。

3月16日拄着拐杖去一家裁缝铺子订做了一套丝质的西装套裙。


19日拆线,我数了数,半尺来长的伤口上缝了十五针。出院。告别了青迈坐火车返回曼谷。


20日去英领馆办签证。在一家在闹市街拐角的高级皮鞋专卖店的门口,我望着那高高的台阶生畏止步,便柱着拐丈低着头站在路边等J买东西出来。天气很闷热,行人匆匆,忽然一只手伸进了我的视线,手里还拿着一张十元泰株。

抬头一看,一个夹着公文包、相当有学者风度的中年西方男子正怜悯地看着我,把钱塞在我手中,就走开了。No!No!No!我一瘸一拐地追上去,试图把钱还给他。我一急也就说不出别的话来。他带着疑惑的目光回过头来,没有接我还的钱,就加快了离去的脚步。也许他想我是嫌少吧?怎么连一句Thank you!都不会说呢?!

J正好买了双愕鱼皮的男式凉鞋走出来,看见我眼圈里含着委屈的泪,问清缘由便哈哈大笑起来,他把你当成沿街要饭的乞丐了!

我有那么寒碜吗?!当时我穿的是一套全棉浅咖啡色无袖衣裙,不难看呀。也许是我一米七的身高,柱着两根拐丈就必然含胸驼背、披发低头;这么闷热的当午,谁会一个人呆在街头呀?更何况是个瘸子,也难怪人家把我当成乞丐了~

22日飞回香港。也许是受伤了,泰国方面没有计较我的过境签证。

23日下午2点起飞,晚上11点多回到在日本的家。

Israeli一人在泰国又呆了一段时间,她从泰国还给我寄来一个用黄铜、紫铜、银子做的手工艺镯子,是通过普通信件寄的,硬硬的手镯把普通信封都顶破了,呵呵~欣赏她的洒脱~~


遗憾的是,当我们从照相馆里取回这次旅游的照片看时,却没有一张我们坐在大象上游山玩水的照片!也许J的照相机操作复杂(如今用数码照相机我都坚持手调光圈、速度;正如我钟情于开手动车),拿着我们机子的那个人没给拍成。欣慰的是没有摔坏机子,因为它不在我们手上。

我们住院期间,几个同组旅游者、导游等也都前来医院探望;我们让他们带话给那日本青年要赔偿他的相机;他们说短期旅行已经结束,没留下地址,就再也无法找到他的踪迹了;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了好长一段时间。


拐丈柱了一年多,经日本医生再次手术,在原伤口缝合处划开一小口取出钢钉;几乎没留一线痕迹。

出游前在日本买的旅游保险起了作用,得到了保险合同所规定的赔偿。

一晃这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但当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就象发生在昨天。

***

2013年7月8日图片编辑

第三十六篇

Tuesday, August 4, 2009

走进自然

1989年3月5日星期天,我们上午的时光消磨在旅馆舒适宜人的游泳池边。围着池子,有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有披着浴巾坐在大岩石上看报的、有在太阳伞下喝着清凉饮料的、还有两三个在水里泡着。




下午,我们加入了一个由当地人导游的短期旅游小组。连导游算进大约一行十六七个人。背着必带行李,顶着火辣辣的烈日,我们沿着崎岖的山路,向着深山老林徒步挺进。五六小时的远足,加上南国旱季的炎热,着实累坏了我们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游人。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且行且歇,自不在话下。

午后我们来到了一个远离现代化的古老村落。青翠的热带密林中竹楼掩映,夕阳的余晖闪耀在楼顶、树尖上。微风习习,炊烟袅袅,小溪汨汨,泉水叮咚,煞是迷人。

据说这个部落来自遥远的蒙古。他们在这块宝地上落脚隆生、自食其力、世代蘩延。拒绝政府向他们提供的现代化设施,就连电线杆子也被拒之千里。他们日出而做、日落而归、族泰民安。

各家竹楼顶上,取代瓦片的是硕大无比的热带植物的叶子。

在村子的中央有个小卖部。久经风吹雨打的无漆木门窗对着街敞开着。阳光从外探进去,幽暗的屋子里里外外堆放着些香烟肥皂,日用杂货。一个饱满的少妇坐在门槛儿上,开着怀正给她的婴儿喂奶。小家伙嘟弄着小嘴,闭着眼睛,边吃边睡不时地挥动一下他那藕节似的小手。好一派恬静的田园风光。

那街道是自然形成的泥地,属於那种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人们随处可见散放着的鸡鸭猪狗。看来村子里世世代代的人、畜都对铺这条街道尽了不少力。

吃了饭,天就黑了。深山老林中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除了溪水奔流的声响,整个村子都静了下来。

散步归来,只见我们投宿的草屋里烛光闪烁,谈笑风生。这屋子很大,门两侧是两个竹床一通到底。过道中放着两张木桌子。

不知是怎么开始的,满屋子的人分成了两组。一组人围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另一组人坐在床沿上云里雾里合着眼自不做声。

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我便被怂恿着推倒在床上。Try it! Try it!人们笑着对我说。原来床上躺着一个不知是导游还是村民,他在那儿给游客们烧烟枪。No! No! No!我推躲着。但还是扭不过众人一再怂恿,吸了一口那曾经使我们祖先成为东亚病夫的鸦片。

他们又推着组里仅有的一个日本年轻人尝尝。不象组里其他的西方人,不论是什么身份一见这些毒品都踊跃尝试,那日本青年也在百般推辞之后上了床。

奇怪的是那些金发碧眼的西方人吸了一口就趁势迷醉摇头恍脑的,我们东方人跟本就没有反应。

也许是我们都不会吸烟吧,他们就争着做示范、教我们怎样把烟吸入胸中。於是我又被迫吸了三口,二十泰铢一口,结果还是什么感觉也没有。J只一口就掉到云雾里去了。

多年后美国前总统克林顿被谴责吸过毒时答辩的那句名言:I didn't inhale (我没有吸入)提醒了我,也许我当时也根本没有inhale~~

后来才知道那些围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的吸的是大麻。大麻与鸦片不能混着吸,明晚这批人会换着尝试。

当夜男女一席沙汀鱼似地排在那两只大通床上,各自做着一枕黄梁。

3月6日清晨一觉醒来,已是大天亮。今天的活动先是山洞探险。人手一把炬火,点一半留着一半。待然尽了第一批,接着点第二批,方能穿过那洞。洞里奇石凸凹,钟乳交接,时宽时窄,时惊时险,迂回蜿蜒。我们高举火把,小声提醒,上攀下跳,左穿右插。途中还惊喜地遇到了一只迷途的狗。两个小时里人们你推我拉,相互搀扶,抱着那狗一起走出了黑暗的洞。

洞外明媚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当我能够再次睁开时,意外的发现那儿已有七头大象正在等着我们去完成下一段旅程。经过几个小时的艰难险阻,疲惫不堪的游客们高高兴兴的爬上了象背。

每个大象载三人,象脖子上坐着的是管象人。象背上绑着一个简陋的用树干子木板子做成的供两人坐的靠背椅子。

待众人坐定就出发了。


上下两张照片来自网络,和我们当年坐在大象上看到的是同样的景色,兴许也是同一条路呢,都在清迈。我们坐的大象跟底下那个浅色儿的相似,也是那种粗糙的木质靠背椅子(2013年7月8号,添网络照片并加注)。


我们这象脖子上坐着的是个皮肤黝黑精明瘦小的半大孩子。见他把两条光溜溜的小腿放在那比圃扇还大的象耳朵后面,手里拿着 一根柳条,熟闲地驾驭着这庞然大物。

放眼远眺,远山近林紫雾青烟。环顾四周,棕榈花草争奇斗艳。灿烂的阳光跳跃闪烁在热带奇异的万物之上。

象队前前后后地拉开了距离。大象们悠哉游哉,走得稳稳当当。游人们喜笑颜开,啪照留影,心旷神怡。

大象们时不时地停下来用那长长的鼻子,从树上卷几片叶子送进嘴里。热了便煽动它的大耳朵纳凉。憋得紧时就又停下来随地小解放松,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迈它那悠闲的步子。

和风舔着我们的脸颊吹着我们的发,我们漫游在童话世界里。想必大诗人杜牧笔下的牧童也未必享受过如此美妙的意境吧。

趟小溪过山谷走羊肠小道,大象们载着游人走得如履平地。

有一段在半山腰上的崎岖险道,山的坡度大於45度,往下只看了一眼头就晕了。山坡下面又陡又深,这条蜿蜒小路给我的感觉不到一米宽,且望不到头。

坐在大象背上重心太高,紧挨着路就是坡,无挡无栏,只要大象的脚一滑,或是打个喷嚏,随时有掉下去粉身碎骨的可能。

尽管是 风光无限美好,我还是闭上了眼睛,把这条小命托付给了大象。等J告诉我过了险道才睁开眼睛。

两个多小时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开阔地带,一条宽宽的波光鳞鳞的大河蜿蜒地横躺在脚下。河对岸隐约可见我们当晚寄宿的村落。

象队靠拢准备过河。

***

2012年10月11日图片编辑

第三十五篇

预兆迭起

在空调车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于1989年3月2日上午8点火车到达了泰国古都清迈。

一反曼谷的闷热,海拔300米的高原盆地清迈,却是气候凉爽。

把行李等在旅馆安顿好之后,便借了两辆自行车在市内到处转悠。清迈不愧是佛国古都,到处是金碧辉煌的寺庙和身著袈沙的和尚;仅仅市内就有各种佛塔和寺庙近百座。四处群山环抱、空气清新、民风淳朴、节奏缓慢、着实是出家皈依的极好去处。

第二天,我们租了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挚般沿着乡间公路往郊外寻古探幽而去。留在身后的是飞舞的衣衫,及两排倒行逆驶的钻天白杨。

去了丝织手工作坊,逛了卖绢织品、漆器、木雕、民族服装、银器饰品的自由市场,看了大象在农田里耕作,访了历代王室的墓园,以及无数寺庙。


买了一些民间手工服饰,有一套用农家织布机上织出的粗土布缝制的folk art衣裙,浅蓝底色上有深蓝夹棕色的指宽横条纹,坦领露肩无袖短上衣及拖到脚面的长裙。


这条裙子也是那时买的,此照片(2013年7月8号添加)摄于1992年加拿大滨湖尼亚加拉(Niagara-on-the-Lake)萧伯纳节(Shaw Festival)期间。

当然我也没有经得住价廉物美的民间银首饰的诱惑。耳环、项链、手镯、手链虽然我向来不注重倒持打扮,但不妨拥有一些美观大方极具民俗风情、艺术魅力十足的小东西。

时至黄昏,骄阳失去了威力,晚风飕飕略带凉意。我们鬼使神差的来到了一所无人问津的古寺庙。杂草丛生的小经引着我们走向一个静谧的、古断壁残垣。幽暗中看见一只死猫躺在路边,我们并不在意,继续往里走。不知是冷还是这寺庙的阴森,我打一个冷颤,一股谅意从头到脚顺着脊梁骨往下窜。J脱下外套披在我的肩上。与此同时我们又发现一只死狗髭牙咧嘴地横在眼前!不由自主的J也打一个寒颤。我们下意识的凑紧在一起,欲进而止。夜色里环顾四周,Oh My God! 我俩不约而同地汗毛倒竖,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原来这残墙断壁乱草丛中,横七竖八地躺着死去的飞禽走兽的尸体!好像耳边也腾然回荡起那幽灵的呼嚎。我俩瞠目结舌,唇齿中只并出一句话Let's get out of here! 便夺路而归。


翌日,等那太阳高照我们方欲外出。大街上车辆寥寥游人稀少。转着转着就转到了古老的契迪龙寺Wat Chedi Luang,见一泰女,身着花筒裙,手持一个大竹匾,里面传出啾啾鸟鸣。待她走近一瞧,原来是卖鸟的。那竹匾里还有无数只蚌形小笼子。每个笼子里又挤着两只小鸟。那女人把鸟儿卖给游客去放生。看着许多被囚禁的鸟儿朝着游人苦苦哀求的样子,真想将那整匾的鸟儿都放了生去。但愿望终究只是个愿望,力不从心地掏钱买了个笼子。

把那巴掌大的笼子托在手掌上,小心翼翼地给那乞求自由的鸟儿松绑。笼子上有两根小铁丝将那开合处牢牢的锁着。那两只天性会欢蹦乱跳的鸟儿只能高兴地在笼子里的有限空间扑腾几下翅膀。当我刚松开第一根铁丝时,那笼子便弹开了一条细缝。带着对自由的极度渴望,一只鸟儿迫不急待地从那缝中挤了出去。我们惊喜地看着它展开翅膀用尽全力飞向自由,飞向广阔。边赞赏着它的勇敢与机灵边放了另一只待飞的鸟儿。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那第一只鸟儿直线飞向那古老的寺庙,一头撞在那寺庙墙头,继而又垂直地摔到了地上。这突如其来的,预想不到的悲剧令我们惊愕。我们快速地向那受伤的鸟儿跑去。J用手轻轻地托起那鸟儿。它的脖子断了、它的眼睛合上了、它不再歌唱、它不再展翅飞翔、它柔软安祥地躺在J的手掌上。它身子还暖着呢! 眼中含着泪水,J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栗。

天哪,为什么它死的如此凄惨,如此仓促?!联想起昨天那令人生寒的古断壁残垣,真是不祥之兆!

什么是瞬间?什么是永恒?这自杀(?)的鸟儿的自由是瞬间?还是永恒?它是否厌倦了被捕、被放、再捕、再放的生活方式?那是个迷,那是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迷。


我们把它安放在那始建于15世纪初、饱经风化剥蚀、以大象雕刻为装饰的古老的佛塔(照片来自网络)脚下,默默地为它祈祷。愿上苍超渡它的自由之魂。我这个从没有受过宗教信仰熏陶的,在红旗下长大的女子,在这佛教的天国里,在这庄重古塔的神威下,也不由自主的口中喃喃:阿弥陀佛。

面对那深沉无语却又博览古今的、斑剥陆离的古塔,目睹鸟间悲剧,人生之微渺感由然而生。羡鸟儿之归宿,忧香魂何处。举目望苍穹,苍穹无语白云悠悠。

铛......铛......铛......耳畔传来了寺庙里惊心动魄的钟声。

***

2012年10月11日图片编辑

第三十四篇

Sunday, August 2, 2009

曼谷观感

1989年2月27日上午10点半从香港的泰领馆拿到过境签证后,立马启程前往泰国。

掌灯前的曼谷,天空灰蒙蒙的,又逢高峰时段,交通十分拥挤。所有的车辆排放着令人窒息的废气。大车、小车、摩托、三轮儿,在似乎无秩序的大街小巷里蛇行川流。喇叭声声、乌烟瘴气、一派嘈杂,这便是曼谷给我的初次印象。

昱日,天气晴朗。虽然大街上照样摩肩接踵、车水马龙,却一扫昨晚的嘈杂感。

我们先到火车站买了明天去清迈的车票,再乘坐游船,沿着S型走向贯穿曼谷市的湄南河,一路流览这东方威尼斯城的风土人情。

河两岸茂盛的热带植物、水中的泰式竹楼、河边的洗衣女子、戏水的少年儿童、以及往来穿梭、五彩缤纷的游船,使骄阳下汗流浃背的游人们流连忘返。


泰国真不愧为佛教天国,寺庙林立,披着桔红色迦沙的和尚满街都是。


午后参观了那气势壮观,金碧辉煌的皇宫。与纷繁的市井对比这里却是清净而神圣的。



按规定穿短裤不得入内;花20块泰株,J在街摊上租了条长裤;穿了象女人穿了中裤一样,小腿露出一大节儿。晚上在歌舞平升、拥挤不堪的俱乐部里观看了舞女们阿娜多姿的民族舞蹈。

 
3月1日清晨,赶上了具有独特民族风情的丹嫩沙多水上集市。天还未亮,赶集的人们便头顶斗笠荡着双桨,载着玲琅满目的日用杂货、蔬菜花果、与风味小吃汇集在一起。渔火明暗中,客主相宜、隔舱交易、凭舷进食、讨价还价、熙熙攘攘的令游客们目不暇接。




下午在鳄鱼潭动物园里,花了钱就能骑在小象身上喂它吃香蕉。我们还观看了惊险的斗鳄鱼、耍蛇表演。最后,耍蛇的拿出一条又粗又长、浅色有花纹的大蛇出来,让观众上前去抱。大约有十多个来自各个国家的游客,其中有大人也有孩子,踊跃上前排成一遛去抱那蛇;当然蛇头和蛇尾巴是由耍蛇的抱着的。我也抖着胆子上前去,好奇,又有点讨好地摸了一下那光溜的蛇身。之后,那种怪怪的、麻丝丝、滑溜溜、肌肉扭动的感觉,还停留在指掌上持久不散。我最怕蛇了,它们经常出现在梦中惊吓我,潜意识里企盼着,我这一摸,它们能从此在梦里放过我。

当晚7点40坐上了舒适的空调火车北上去清迈。

***

2012年10月11日图片编辑

第三十三篇

Saturday, August 1, 2009

搁浅香港

1989年冬,随J去泰国度假;准备途径香港在那里申办我的泰国旅游签证。没想到却在香港耽搁了数天。

2月20日星期一上午10点15分从成田机场起飞,下午2点37分到达香港。在九龙旺角的一家STB hostel学联旅舍登记入住后,就近转了转。





也许是因为刚从一尘不染的日本飞过来,九龙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脏、乱、挤;J却跟我相反,他认为这里新鲜有趣、生机勃勃、充满活力;不象日本那样,虽然洁净但拘谨、古板、千篇一律、消沉无趣。


夜晚,闪烁的霓虹灯将白天的满目凌乱变得有点儿温馨迷人。


从尖沙咀乘坐渡船到中环,去了泰国领事馆,却吃了闭门羹,泰国的万佛节放假期间不办公。好在办成了从香港回东京的签证。


荷李活道(Hollywood Road),位于香港中环至上环,是香港开埠后兴建的第一条街道。


都说到香港一定要买点黄金,敝人也未能免其俗;在琳琅满目的周大福黄金首饰店里买了一条999.9金项链,当时1钱黄金是388元港币。


21日,在九龙尖沙咀弥敦道上的Sam's tailor山姆裁缝店,J订做了一套西装,我也订做了一件浅鸵色cashmere羊绒西式上装。后来才听说好多达官显贵象美国前总统、英国王子、歌王影星等都来这里订做过服装。当时听J提起过这个裁缝店很famous,可我只是听了并没怎么在意,也根本没有现在人那样具有强烈的品牌意识。

22日,总算把申请材料递上去了。


23日,去了长州岛和大屿山岛的梅窝,景色很美。


忘记了是在哪个岛上,沿海滩一路排开的海鲜市场很有趣,无遮无蓬,没桌没台,大盆小罐都摊在地上,像是刚刚从海里打捞上来的鱼、虾、蟹、龟、鳖、螺、蚌、贝类应有尽有,在大水盆中伸缩、游弋,等待着被消费着看中。


鱼市路对面的小户人家则在门前放置了招牌,代客做菜,加工费2块5港币;就是说游客们在自由市场上买了海鲜、蔬菜等,拿到那里请他们加工了吃。我们也花了49块港币买了活螃蟹和螺,找了街面上比较僻静的一家,请女主人做给我们吃。吃完一算,两个菜他们要收我们加工费25 + 18.5 = 43.5港币。岂有此理!明明门口的招牌上写着加工费2块5港币的。J很生气,明码标价地被人宰是愿者上钩的无奈,但是如此这般地暗渡陈仓是不讲商业信誉的可耻。跟他们理论但语言不通,最后他们把18.5的那笔加工费降到了2.5港币,才结帐走人。






24日,在长州岛一家小客栈过的夜。转了一个上午,到了下午两点,肚子很饿;找到水边一家有渔家风情、质朴无华、竹子搭起的水榭餐馆。虽然老板娘正准备午间休息,但是还热情地招待了我们;端上来两大盘子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有多种海鲜的星洲炒饭和汤;第一次吃这种食物,味道好极了!


穿过一个不知名小村镇的拥挤繁忙集市,来到了一大片看上去黑乎乎、灰兮兮的海边,走近了才发现,岸边礁石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长着牡蛎,有的海边住家围墙上也砌着错落有致的牡蛎壳儿,不但美观又经济实用。手抓墙上的牡蛎壳儿,用力啃苹果的这一瞬间不知不觉地被拍了下来,虽然形象比较不雅,但丝毫不影响看官欣赏那堵有趣的牡蛎壳儿墙。


26日,于交易广场喷水池边惊喜地遇到了多年前的同学F。虽说在校时间没能说上两句话,在香港遇到她还是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她温文尔雅,美貌恬静;而我惯於独处、不善交际所以在校期间相互没有往来。

她与丈夫去美国留学后定居香港。我们去了他们的公寓,在鲤景湾太康街上的一栋大楼里,在香港寸土寸金的地方,他们小两口住得相当宽敞。他们在香港的一家华丽大酒家请我们吃饭,四个人吃了许多那家店里有名的水煮虾,遗憾没记住店名。

说好我们从泰国回来路过香港时候回请他们的,可是事不由人,美好的许诺没能兑现。虽然事后我从日本寄了在泰国特意给他们买的礼物,一个徐徐如生的大象群石雕(一头大象膝下围了一群小象);但始终没有得到他们的回音。他们一定以为我不是个守信用的人。

27日,上午去泰领馆取到了个限在5月22日出境的transit visa过境签证,签证章上除了英文和扭扭曲曲的泰文外还加了四个中文字:不准工作。

过境签证要求出境时过客必须绕道从第三国走。也就是说,我们从香港进入泰国,就不能再由香港回东京了。为什么不给个旅游签证呢?尽管我们出示了来回途径香港的飞机票、在日本的合法居留证、以及在大学读书、任教的证件。泰国使馆人员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拉长了脸,看了看我那棕色封面上烫有金色庄严国徽的护照,耸了耸肩......

***

2012年9月25日图片编辑

第三十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