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間的縫隙中......徜徉: 两篇有关红冠鸟的日记

二零零六年九月二十八日，星期四：

原本东阳台的屋檐儿下就挂着一个鸟食器，以前是J的父母亲常常在里面放些鸟食。父亲去世几年后，他母亲也被在意大利定居的二姐接了去，他自己一直在阿联酋的一所大学里教书。因此这小白楼就空关了，鸟食器也就空挂了好些年。

以前每年春夏时节，J的母亲都会在阳台木栅栏上放上几个长方形花盆，里面种了纤柔的矮牵牛花（Petunia），花期很长，一个个儿小喇叭花盛开着，这朵谢了那朵开，一直可以开到秋天。阳光明媚的晌午，抑或是细雨蒙蒙的日子，坐在阳台儿上一张报纸或一本书、一杯喝咖啡或一杯清茶，与家人聊天儿或与小猫小狗戏耍，日子过得慵懒悠闲。

1988年初秋

我和Pip是二零零一年九月初从加州搬过来的。物是人非，连小猫小狗也作古了。一年一度的盆栽鲜花没人打理了，如今的阳台儿萧条了许多。

前一阵儿，看到空挂着的鸟食器，忽然也想喂喂鸟了。便去超市买了鸟食，将一罐儿鸟食器装得满满的。很快就引来了一些鸟儿欢快地穿梁绕柱、上下觅食。食器里的谷物不一会儿就少了很多，当然也有被它们碰落到了地板上，我们就又去买了一个鸟食器。

这群鸟儿中，有四五个黑帽小山雀、两个美洲凤头山雀、两个冠蓝鸦，还有一对儿红羽鸟，这对儿红羽鸟儿是这里的老住户了，二零零二年的照片里就有了它们的影子。

2002年夏，柳树干前、阴影里的红羽鸟

2002年夏，中间，阳光朗照的柳树条上也有红羽鸟的身影

2006年10月15日，灌木丛中的红羽鸟

2006年10月15日，东窗外的红羽鸟

以前没太注意，但自从这次搬来后，就经常看到东窗的灌木丛中有一只漂亮的鸟，红羽毛、黑眼圈儿、一直黑到下巴颏儿、精神饱满、霸气十足。奇怪的是它经常咚、咚、咚地撞我们东窗的玻璃。

从大约五六米距离的灌木丛中飞过来，卯足了劲儿一头冲向窗玻璃，咚的一声，鼻子、脸、胸脯都撞在了玻璃上，一下就失去了平衡，身子贴着玻璃往下坠，忙用爪子去抓窗棱，窗棱太窄也抓不住，着急忙慌地煽动着翅膀，挣扎着转身飞回枝头，还没等站稳，就又冲撞过来。它就是这样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撞，执着得很。有时像是撞伤了，窗玻璃上都有它留下的血迹，但这并不妨碍它接着撞。

书架上有本有关北美大陆各种鸟类的书，上面有各种鸟类的图片，查了一下，这只红羽鸟叫北美红雀（Northern Cardinal）、也叫红冠鸟。还在网上看到，雄性红冠鸟的领地意识很强，会用嘹亮的叫声来宣示并保护它的地盘，会追逐进入它地盘的其他雄鸟，看到玻璃反光中的自己会以为是在它的地盘上有了入侵的雄性同类，就会去与之打斗、去驱赶。

2006年，雄性红冠鸟撞东窗玻璃

2006年，鸟撞玻璃，窗外北侧是东阳台

2006年10月15日，小白楼东侧阳台与小松林

以前我在院子里除草呀、耙落叶，晾衣服，或是坐在阳台上看书时，它都会在高高的树枝上唱歌，如果是在室外，它还会特意地从我的头上掠过以引起我的注意。

2002年7月，北侧阳台，边上是清香淡雅的茉莉花丛

一年前，我在院子里干活儿时，就跟它学唱歌，它一声，我一声的，宁静的午后过得很温馨、愉悦。

2001年秋，Pip偶尔也帮我一起清理后院的落叶

2002年初春，仓房东侧开满枝头的迎春花，晾衣服的铁架子

它的歌声很好听，有多种变调，而且嗓音嘹亮、底气十足，一口气唱得悠长，估计方圆几里地都能听见。“唧、唧、唧、唧...”、“点儿... 点儿... 点儿... 点儿...”、“归移....归移....归移....归移....”、“胡尖儿.... 胡尖儿.... 胡尖儿....”、“雎一...雎一...鸠、鸠、鸠、鸠、鸠、鸠、鸠、鸠....”、“维个儿、维个儿、维个儿维......”等等。

看似简单，听得悦耳，但是很难学，多数是要把两个字音并一起读成一个音，然后又要将后音拖长，比如“雎一”、“归移”；“胡”字发音要短，几乎没发完就要带出“尖儿”音。“维个儿、维个儿、维个儿维.....”的发音，有时听着像是“鹂得儿、鹂得儿、鹂得儿鹂.....”。

奇怪的是，自从我跟它学唱鸟歌后，它有一年多不唱了，也不撞玻璃了。莫非它以为我是在跟它比歌喉、争地盘吧？服输了？认可了我是这片地域的主人了？反正它不再唱了。闹得我还直后悔，怎么引诱它开口，它都不唱了呢。

2002年7月，小溪边

2006年10月15日，阳台东侧小松林

现在它是一家之主了，带着家眷一共四口来到小白楼东侧的小松林、灌木丛中玩儿。孩子们还没成年，羽毛颜色还没变好，背上是浅棕色的胸脯上有毛茸茸的红色。它们不在食器上觅食，只吃别的鸟弄在地板上的瓜子、谷物。

雄性红冠鸟比较谨慎，见人就跺开，但是它的孩子比较胆大些，可能是初出茅庐的缘故吧。我们常悄悄的跺在厨房的窗子里边，或是阳台门上的格子窗后面看它们，看到过鸟爸爸给孩子们嘴对嘴喂食的样子，很有趣。经常是它在高处稍远一点儿的树枝上瞭望着、监护着孩子们在阳台上觅食。一有动静就发出警报，招呼孩子们飞走。

黑帽小山雀最轻盈，也不怕人。飞来绕去的给人有“燕子绕梁”的美感。我们常常在窗前观赏它们，Pip居然还诌出一句古诗来：“昔日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黑帽小山雀唧唧的叫声外，唱的也好听“窃克... 窃克...笛.. 笛...笛...”猜想这就是为什么美国人叫它“Chickadee”发音接近“窃克笛”，“克”字发音要短。它们每次只叼一颗小葵花子，然后飞到树枝上一边用一只脚爪踩着瓜子，一边不停地用尖尖的喙去磕葵花子壳、吃里面的仁儿。

两个美洲凤头山雀比较盛气凌人点儿，黑帽小山雀们只能等在它们后面叼食。

一对儿冠蓝鸦，又叫“蓝鹊”“松鸦”的，很漂亮，体型儿是这些鸟中最大的，但很凶。它们一来，其余的鸟儿就会仓促飞离，这场景会使人联想到“飞鸟各投林”的句子。蓝鹊的叫声单调些，“呱..呱”的有点象鸭子叫。

鸟食中，葵花子是它们的最爱，其他谷子的不太碰。除了这些鸟以外还有三四个松鼠，一个是纯黑色的，它们喜欢吃花生。

后来还有一只花栗鼠（chipmunk）也来凑热闹。它本事很大，可以将好多瓜子装进嘴里、两个腮帮子会被食物塞得鼓起俩个大大的包，一次能搬走好多瓜子。入冬了我们不仅将两个鸟食器都装满，而且在阳台地板上也撒了好多葵花籽等鸟食，心想这些食物够它们吃一阵儿了。不成想，大多数食物都被这只花栗鼠来来回回搬走了。偌大个后院儿，还真不知道它的窝在哪里。

Google地图，左邻右舍四栋楼后院的林子，左起第三栋是小白楼

2002年7月，后院儿

2002年夏，后院儿的仓房，右侧有片空地，边上有条小溪

2002年7月，曾经（1992年）我在这片空地上开垦出一块菜园子

二零零一年九月十一日那天，我把那片长满了齐腰高蒿草的菜园子整平了，那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记得。那天本来是要像往常一样，在电脑前盯着股市的，但双子楼被炸后市场关闭了，闲着没事儿就去清理那片菜园子。那片菜园子还是我在一九九二年春重整的，在那之前也是被荒芜多年了的，最后的记载是J的父亲在一九八四年打理过。

1992年4月25日，我开始重整荒芜了多年的菜园子

1992年8月，那年的夏天与秋天，我种的蔬菜吃不完，打那之后就荒芜了

1988年夏，仓房后的林子

2002年初春，从北面林子里流出的溪水在此形成了个小瀑布

2006年10月15日，金秋时节的小木桥，溪水在此拐向东南

2002年11月，雪中的小白楼和红仓房

2002年11月，雪中的后院儿

2002年11月，雪中的小溪

2002年11月，冬日里的小木桥

我们周围不仅有这些鸟儿、松鼠、花栗鼠等常来常往、还看到过野兔在草丛里蹦蹦跳跳。蜿蜒的小溪边、疏密的林子里，偶尔能看到鸳鸯、野火鸡、大雁、梅花鹿等出没。还有一只肥咚咚的浣熊在屋前的门廊底下打洞做了窝，曾经想办法赶走它。二零零五年春，我在前门廊的那个浣熊打的洞里栽下了一株蔷薇，怒放了整整一两年呢。

2006年，斜倚栏杆的紫蔷薇

2006年，靠着柱子盛开的紫蔷薇

2006年，慵懒的紫蔷薇

2006年，湍湍溪水冲刷不尽思念，微风带著往事追逐远处的炊烟

2006年1月7日，纽约长岛朋友家

2006年4月28日

********** 二零零六年十二月底我们搬走了 **********

二零零七年三月十八日，星期五：

下午回到小白楼，怕天气太冷冻坏了水管子。还有鸟食也该添了。冬天下雪鸟儿觅食很难。

星期六一早，就听到那只红冠鸟又歌唱了！在东窗前唱得那个欢畅！嘹亮！是发觉了我们的到来而惊喜地高歌吗？不排除它是在向我炫耀，这地盘终归还是它的！

2007年3月3日，白雪覆盖的车道

2007年3月3日，我们经常过去照看一下空置了的小白楼

2007年3月5日，小白楼东侧

2007年3月5日，后院儿冬日里的小溪

上两个星期我们回家时，它又兴奋地撞起了东窗的玻璃。但愿它不再把那玻璃反照的自身影子当作入侵者，而是将撞击玻璃作为一种锻炼身体和磨练意志的手段。

2007年3月10日，红冠鸟撞窗

现在它对我们可信任了。最初，它在树枝上趴着时，头朝着屋子警惕地注视着我们，一见有动静就飞走。后来它就放心地将背对着我们趴在树枝上，只注意外边的事儿了。有一次我们出门儿，很晚才回来，当车子缓缓驶进小楼西侧的小砾石车道时就听见树梢上它俩高兴的“说话”声，好像在说，“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一般来讲，它们的活动范围都在后院儿和东侧，而且天一擦黑它们就会飞往林子深处。这次天已经全黑了，而且它们是在楼的西侧前方，我们停车的地方，平时它们基本不来这里的，这很明显的是在等我们。看到我们回来了“唧、唧、唧、唧...”“雎一...雎一...鸠、鸠、鸠、鸠....”兴奋地叫了几声才往后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