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une 23, 2009

丛林拾趣 -温州-

1982年7月中旬,参加校科教片摄制组一行七人去浙江省境内的雁荡山、乌岩岭以及江心屿进行实地植被考察、拍摄与录像。三个植物研究人员,其中两个是父子,爸爸是教授,一个女生是植物系的硕士,此行正是做毕业实习。剩下四个连我在内的是录像摄制组成员。

[1] 雁荡山的魔幻

到达雁荡山的当晚,在灵峰附近的一个招待所放下行李,将就着在食堂里吃了晚饭,我们几个就迫不及待地进了山。

参差错落、高耸入云的雁荡群峰,静默地守在如练的月色里,黑黝黝的,显得如此地清寂空灵,让人不由得生出一抹敬畏来,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幽谷微风拂袖夹带着一丝凉意。

犀牛望月、夫妻峰、雄鹰敛翅、双乳峰...从不同的角度看同一座山峰,大自然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不同的生灵形像,于无言中向游客展示着动人的红尘故事。

夜晚的空谷幽林中我们只遇到三五个游人。

次日上午丽日当空,我们一行人便开始进山工作。

昨晚我们进山观夜景时,天黑温度底没有太注意,白天才发现,进山前好长一段我们昨晚走过的路的两旁有许多破败的简易茅厕棚,被太阳晒得老远就能闻到气味儿。

在山里,研究植物的寻找、收集植物标本,我们则忙活采光、摄制、录像。



来到近两百米高、气势宏伟的大龙湫瀑布下已经是汗水沾衣了,瀑布的轰鸣声若滂沱,悬空急下的飞流尚未落入深潭,大半就已经化为雾气轻烟,与阳光中折射彩虹。阵阵弥雾细雨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瀑下潭水清冽,已有寥寥几个游人在齐膝深的潭边戏水。我们几个早到的便急忙脱去鞋袜,将脚伸进潭水濯足。乍一下从脚底传来惊心彻骨的凉爽。


快别这样!快别这样!教授父子俩才来到潭边。
为什么?
你现在浑身冒汗,一下子把腿伸进冰凉的水里,将来会得静脉曲张的。
好可怕!我忙将双腿缩回。


在瀑布旁休息一会儿后,继续往里走。山间洞穴相连林木茂密,古老的寺庙禅院掩映其中,我们在将军洞稍停片刻,点了香火还抽了签。

我抽到了支上上签,到老和尚那儿换了一张写着字的纸。内容不记得了,但其他几个都笑我的这个签不算数。怎么会不算数?我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捧着竹签筒虔诚地一下一下颠,眼看一支签遥遥领先窜出,未等它完全掉到地上,我一把将它抓住,那怎么会不算数!可他们依然笑道:自己抽出来的签儿是不能算的!应该等那竹签儿掉到地上。

午后,天色将暗。山中原本游人稀少,此时愈显宁静。经过一天的工作,我们提着摄制器械,拖着略带疲惫的步子取道回招待所。

经过中折瀑时,山路拐弯处见有两个玩儿纸牌的,边上还有一看客,他们都不象是外来的游人。

一个人坐在路边大青石上,将手里的两黑一红三张纸牌,先让对方看清了,然后将牌扣着放在光滑的石面上,三转两转变换牌的位置。

蹲在他对面的那个人,两眼紧盯着那张红牌,滴溜溜地跟着那弄牌的手追踪那张红牌。他低着头,两眼不离开那张牌,抬手递给弄牌的两块钱为赌注。如果他能猜出红牌所在位置,不但能把这两块钱拿回来,还能赢到两块钱,否则就输掉赌注。

我们一行人围着看热闹,见那人回回看错,而且变本加厉不断加大赌注。我们在一边看得真切,次次猜对,都为那蹲着的干着急。

搞研究的两位对此不感兴趣,笑着看了会儿,便去一边等我们,同时计划一下明天的日程安排。

我们四个还津津有味地围观着,都为那蹲着的捏把汗。

左边!左边!我们中有人急得在边上用脚直踢(没那么狠)蹲在地上那人的脚踝。
左边!左边!另外一个嚷着得直搡(也是夸张)那人的肩膀。
那蹲着的就是坚持己见,认定是中间的那张。翻开一看,果然又是我们对,他又输掉一轮。
又错了!又错了!早听我们的,你就不会输了!我们几个爱莫能助地叹息着。

蹲着的这位站了起来,竟脱下手表递给了弄牌的。
傻哥们儿!别再玩儿了!你赢不了的!急得我们几个对那人叫喊。

既然你们那么聪明,你们来!一直在边上观棋不语的真君子这时开了金口。
来就来!我们那么多双火眼金睛还怕那红牌藏哪儿去?!何况前几盘已经证明我们全看对了。

於是,我们每人掏出钱来,押下赌注。头一回没猜准。咦?不服气,再猜。第二次又不对,怎么可能?还来。就这样再猜,再输。一连几次都落空了,输掉好几十块钱。

你他妈的骗子!恍然大悟的我们几个,正想跟弄牌的理论。
只听哼!哼!两声从高处传来,有人拿鼻孔出气!抬头一看,那弄牌的身后,两三米高的大石头上站着一条彪形大汉,叉着双手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腰间还揣着砍柴斧子之类的家伙。

正好,走在后面的老教授跟了上来,我们几个便赶紧作罢,虽有点沮丧但还是有说有笑地回到了招待所。仔细一嘀咕,那要输掉手表的准是个托儿,跟他们是一夥的。他们正是利用了我们的善良与好胜,激我们上当。好一场骗局!

当晚,我和研究生住在底层,寝室内闷热潮湿还有蚊子,竟不敢开窗睡觉。担心那大汉会跟踪来此,或从窗口放条蛇什么的进来...

[2] 乌岩岭的溪涧

乌岩岭原始森林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当时未曾对游人开放。我们住在林场招待所新建不久、还带有木香的两层楼房里,门前有条湍急的溪涧。

第一晚,酷似暴雨如注从不间断的溪流咆哮声,令人彻夜难眠。

第二天便爱上了这里的幽静、清新。夜晚溪流的咆哮声反而成了入睡的催眠曲。正应了王籍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


溪涧对岸、密林边上的一栋两层木质小楼是林场的食堂。南面有片林子,楼上的回廊连着一个向林间突出的大露台。露台上的两三张简陋的木质方桌和几条长凳和房舍一样都不上油漆,露着原木本色,却都干干净净。只要是天晴我们就坐在那里吃饭。

洒向林间的斑驳阳光在枝叶上随风起舞流光闪烁,丛林深处传出鸟儿的啁啾悠鸣。我们在温暖阳光和清新空气中、我们在原始森林里,细细品味着平日吃不到的朴实、鲜美饭菜。伙食中有野生菌菇、木耳、金针、鲜笋、笋干外加新鲜蔬菜,可能还吃到过山鸡和山蛙。

包括厨师在内,总共只见到五六个林场工作人员,都十分纯朴好客,令人宾至如归。



我们每天要走过一座约莫两三尺宽、没有栏杆、简陋老旧的小木桥很多次。它毫无雕饰地横架在溪涧之上,和那层层迭迭的原始森林背景浑然一体,够成了一幅与世无争的恬淡山野图。


工作之余,我们有的坐在桥上垂下双腿,有的靠在岸边的大树桩上聊着天儿,消磨时光。说着说着大家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出神地望着那层层迭迭云蒸霞蔚的神秘山林,聆听溪流的冲刷声,沉浸在幽谷密林的清新出尘的氛围中,听任身心融化在大自然里。

一个星期转眼就过去了,恍若隔世的生活体验,令我们带着眷恋离去...


[3] 江心屿的楹联

搭乘一只容纳不了多少人的旧渡船,来到了横卧在瓯江之中的江心屿。岛上的佛塔、寺庙、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及参天古木蕴含着幽静古朴。历代文人墨客在此驻足尤其是大诗人李白、杜甫、孟浩然、韩愈等曾留迹此屿的故事更给人以能和古人交流的一种素雅情怀。






时光定格在萋萋芳草边的葱茏古树之下...一任思绪万千...

古老的江心寺,山门临江,挂有相传为南宋时代的叠字楹联: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潮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念:云朝(zhao)潮,朝朝潮,朝潮朝散,潮常涨,常常涨,常涨常消。

烟波浩渺的东海,在远处泛着波澜,悠悠万世间何处寻觅归宿。

[4] 金华的双洞

我们又从温州乘坐长途公共汽车沿着瓯江一路风尘仆仆前往金华,游览著名的双龙、冰壶二洞。

去金华的路途上骄阳似火,晒得车厢跟烤炉似的闷热。车窗全部敞开着,破旧的长途汽车一路颠簸。乘客们个个蓬头垢面无精打彩连话也懒得说,一半以上打着盹儿,他们的头上下左右随着车子晃动。

尽管路途劳盹,但出游机会难得,错过领略他乡风情会留有遗憾。造化总是眷顾有心人的,车子开过了好长一段尘土飞扬、破旧衰败的城镇,一驶入乡野便立刻令人感到神清气爽。相当长的一段沿江路上,从车窗探出头去朝下望,能看到弯弯曲曲、风光旎旖的瓯江。有的地方河床开阔,江水不深,水中时有白色沙洲。两岸茵茵绿草依伴着散落着的光滑鹅卵石,偶尔还有几头牛羊在吃草。在大城市久住没出过远门的我,对在河之洲审美意境的想象,此时此刻得到了满意的落实。

海拔一千多米的北山中有远近闻名的金华三洞,朝真洞最高,冰壶洞居中,底层的双龙洞最有名。

双龙洞份内外两洞,外洞宽大可容余千人,洞口两侧悬着的钟乳石很像两个龙头。

内洞被一块巨大的岩石挡着,距岩石底一尺左右有一泓清泉。进出内洞小船是唯一的交通工具。水道不宽,小船大概可以容纳两个人,人在船上只能仰卧,直挺挺地躺在船底。船的两头有绳子共内外两洞的工作人员拉。小船从约莫二三丈宽、湿滑湿滑的岩底的水面穿过,到岩底中部时眼前一片漆黑,仿佛岩石就要塌落下来,紧闭双眼才减少了这种恐惧。过了这段水路进了内洞便又豁然开朗。

内洞深邃,钟乳交接千姿百态,石瀑、石笋形状怪异。

顺着洞中山道而拾阶而上几经转折便来到了中层的冰壶洞。


冰壶洞,洞口朝天,肚大身长,寒气袭人,从洞底登至洞口有石阶二三百级。从洞顶石隙中喷出的洞中悬瀑,飞流直下、气势磅礴,其声轰轰如雷灌耳。水石相击处,飞珠溅玉腾起蒙蒙烟雨迷雾。

出了洞,外边的酷暑骄阳一时间便是最大的享受了。洞前小桥流水,四周绿树环绕,鸟语花香。


选了一个面对芭蕉树的公园长靠椅坐下小憩。取出刚从洞口玻璃推车里买的金华酥饼,咬一口,嗯...好香!


2004年6月21日初稿,2011年2月6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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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1日图片编辑,10月10日又添加一张图片

第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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