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除了课堂上的问答,师生间平时没有多少交流的机会。这两次拉练,彼此增进了了解。跟睿智风趣的班主任Y老师和漂亮娴静的副班主任章淑仁老师在一起,交谈中总能带给我启迪和收获。
第一次听说Y老师是在入学不久。与我们十班里的女同学还不熟悉,她们十之八九都是从附近曹杨二小毕业的,其中几位善于打探的在课间休息时说,一班的班主任Y老师才智超群,教学有方,言谈中透着未能受教于他的遗憾。她们还知道,Y老师和章老师都因为家庭成份或其他原因被划为右派。但这并不影响学生们对他们的敬意。
荣幸的是,初二开始Y老师来到我们十班当了班主任,并教我们数学。
30岁出头的Y老师,原本在H大学里教书(就是我后来学习工作十来年的H大学),文革时被下放到我们中学教数学和英语,文革后他又回到H大学当了教授。章老师看上去比Y老师大几岁的样子,冬日里,一件普普通通的蓝布罩衫穿在她身上也显得是那样的清雅,从初一开始她就一直是我们的副班主任,并教了我们四年的英语。
网络上查到这样两条有关章老师的信息,摘录如下:
“...40年后,上世纪80年代,当年的小伙伴章淑仁(章益校长女儿)、胡智群(父亲是政经系教授)、薛寿征(父亲薛芬教授生物系主任)和我四人相聚[于]薛寿征教授家中,情意深切共忆往事。”--上海医学院童夙明--《复旦大学退(离)休教师协会简报(第17期)》2010-11-25。
“...
俄语老师章淑仁是位令人起敬的好老师”--fkl0117--网易博客《参加曹杨二中校庆活动及随想》2009-12-05。“我是58年曹杨二中第一届高中毕业[生]。数理化老师都是棒棒的,语文老师一般化,历史老师姓吴,留过三个国家学。不过,好几个老师打成右派。现在健在的只有俄语老师章淑仁,当时她爱人是苏联驻沪领事馆翻译。”--fkl0117--网易博客2012-09-08。
拉练途中,Y老师通过讲故事、猜谜语来启发和培养我们的思考能力,仿佛一束强光照进了我这懵懂无知小女生的混沌世界。
[1] 树上一共有十只鸟儿,有个猎人开了一枪,打下一只,树上还留下多少只?
[2] 有一只大船和一只小船在海面上,大船高出小船10米。有人想从小船登上大船,但没有梯子。如果潮水以每小时0.5米速度上升,多少小时后,那人才能上大船?
[3] 街头躺着个醉汉,一个小尼姑走过来,扶起了他,送他回家。一般来讲尼姑是不能接近男人的,更不用说醉汉了。人们好奇地跟在他们后面,小尼姑转身对大伙儿说:“贫身舅姐醉汉妻。”听懂了的人们散开了去。还没到家呢,又有一群不知情的人围观他们,小尼姑又道:“醉汉妻弟贫身舅。”听懂了的又散开了去,只留下傻瓜还跟着。
像这样有趣的智力题Y老师一有空就给我们出几道。一些我可以很快回答出来,有些要多想一会儿。像那个尼姑与醉汉的关系我是第一个而且很快就给出答案来的。那天下午,炊事班灶间右侧大屋子的两扇油漆剥落、露出原木纹儿的大门敞开着,屋里屋外有七八个人同学围着Y老师,他们中有的是替分到其他各个农家住宿的同学来打热水的小组长。大家歪头、蹙眉、眯着眼,琢磨着这尼姑和醉汉到底是什么关系,天上飘起了小雨。站在屋檐儿下,看着他们拿着暖瓶,端着脸盆离开时还带着迷蒙的目光,我为自己没有成为故事中的傻瓜而窃喜。
那晚,我和另外五六个女同学就睡在了那间大屋子铺了干草的泥地上。不到睡觉时间我就开始发烧了,先是浑身发冷,小时候经常发烧,知道怎么对付。跟老师要了一片阿司匹林吞下,又喝了一大碗烫烫的白开水,躺下,用被子裹紧,一条不够,其他同学的被子也压上来,等着发汗。老师和几个同学都在灶间的昏暗灯光里小声聊到很晚,不时地进来看看我的情况。出一身汗就退烧了,关键的是,出汗时不能踢开被子,不能再着凉,要捂着,上面几床的被子也要慢慢的去掉。等汗出透了,身体不再烫时用干毛巾擦干身体,换下湿透了的衣服,第二天就跟没事儿似的了。
尽管我平时很腼腆,但在回答老师提问时我一点也不犹豫,喜欢抢答。在课堂上,我的手臂经常是不等问题说完,就迫不及待地伸出去了,举得高高的,还急切地晃动着,希望能引起老师的注意。Y老师数学课的最后一小段时间,都会在黑板上用粉笔满满地列出20道习题,让同学们在课堂上做,完成不了的就作为回家作业。大多数同学都是没等抄完习题,下课铃就响了。可我总是一边抄,一边做,基本上能够在下课前完成百分之八九十。下课铃一响,立刻举手请Y老师过来给看一下,Y老师索性就用红笔打勾批起作业来。当然答题快就容易粗心大意,经常会漏写个符号或小数点儿什么的。
但是遇到某些需要生活经验的智力题,往往简单的答案却被没有生活经历、阅历的我们解得复杂化了。比如以上的回答是树上还留下九只鸟(正确答案是一个不剩),大小船间的差距除以涨潮速度就是时间(正确答案是永远也达不到)。
班里几个最令人头疼的“差生”,不知怎的在拉练途中都对Y老师俯首贴耳地听从调遣,在伙房里乐颠儿颠儿地干体力活儿。拉练的大部队只是行军,锻炼“踢脚板”就够累的了,而他们要比大家提前抵达宿营地,开火做饭准备伙食。大路上有车,但一离开大路,上了田埂、泥道,就得靠他们挑着重重的担子。中途休息时,大部队疲惫的人们在路边树荫下席地而坐,他们就挑着食物过来分发。人们分成十来个一圈儿围着两个装饭菜的脸盆吃得很香。那脸盆儿早晚用来洗漱,开饭时又用来盛菜盛饭。女生们还专门带了几个洗脚盆儿,每组里的男生,合用一个盆儿,不分洗脸、洗脚,就拿来盛菜了。
发现Y老师跟那几个男生中的头儿,据说小时候留过两级的那位,关系"很铁",从而也就轻松地搞定了班里的其他问题生。当时我还纳闷儿Y老师怎么会对“差生”好,后来猜想那是他的驭人之术。
拉练途中我们两个人一排走在路上,一个班级女生队伍在前男生在后,老师们走在中间。我算高个子,排在女生队伍的最后边,也正好是在Y老师和章老师的前面。有一次听他们俩在后面小声嘀咕:--芬是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要是不驼着背就好了。说着章老师就走上前来,说,--芬,挺起来,这个样子,她挺直了腰杆给我看,并将手放在我的背部轻轻地按了一下,一个漂亮的女孩应该这样走...我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我不是真的驼背,只是跟矮个子的同学们在一起总会习惯性地弯下身来才能听到她们说些什么。
大家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两位老师的个人魅力感染了同学们,渐渐地Y老师也就成了我心目中崇拜的偶像。
第二百零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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