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估计就是当年有个叫安东尼奥尼(Michelangelo Antonioni)的意大利导演在中国拍摄的犄角旯旮的东西了。安东尼奥尼事件曾引起席卷全国的大批判,认为他应邀来华拍摄拍的记录片《中国》以「恶毒的用心,卑劣的手法」污蔑抵毁文化大革命的伟大成果。
后来在网上看了记录片《中国》,虽然听不懂意大利语,但是没看出什么刻意污蔑抵毁来,也许是我的觉悟不高。在我看来安东尼奥尼当时多拍了些民风民俗,当然也不排除他初到一个封闭的社会主义国家而带有的猎奇心理。
尽管他拍了当时政府不想让他拍摄下来的地方或事务,那也只不过是一些破旧的房舍、斑驳的墙壁,简陋的设施,缓慢的生活节奏,只是「揭露」了当时社会的贫穷、生产力和生活方式的落后。
影片中村民们用一条河水吃喝洗涤,不卫生,但那是条件所限;可唐人街就不同了,这里的店主、摊贩生意兴隆,那怎么就不能把环境搞得舒服美观点儿呢?
从安东尼奥尼的片子里,我还看到了当时国人的淳朴和勤劳,看到了古老水乡的宁静与祥和,没有大红灯笼高高挂、充满商业气息的做作喜兴。
回过头来说1996年那个下午,去纽约肯尼迪机场接老C;她带着闺女从法兰克福过来。十年不见了,在机场海关出口处等她们的时候,我试图回忆起她长得是什么样子,生怕待会儿认不出她来,但记忆却跟我玩儿捉迷藏,无论我多么努力去想,就怎么也想不起来。
结果,担心是多余的,在拥挤的人流中我一眼就把怀里抱着个孩子,还推了个行李车的她给认出来了。但是,当我朝她挥手时还是有一点犹豫,毕竟那么多年没见了,多看几眼后觉得陌生。
老G侬瀑出来了!这便是我们俩分别十年后第一次见面时她的第一句问候语。那意思是说我肥了,好比煮牛奶时火候大了,牛奶就从锅里瀑(溢)出来那样。
在校时我们俩,还有另一位,互相在姓前冠上个老字来称呼,觉得很酷。我是老G、她老C、另外一个老Y;我在美国、老C在欧洲、老Y仍然留守故土。
1996年我正在SU读书,穷学生一个,搭乘灰狗长途汽车来的纽约。
第一天在也是有十年没见面了的老同学W家借宿,她家在皇后区的法拉盛(Flushing)。W的丈夫是搞花布设计的,每天挟着自己设计、或是根据旧客户提供的设计图案画的花布图样,在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曼哈顿扫楼,挨家挨户地登门拜访、毛遂自荐、寻找工作机会。
他最早是搞封面设计的,没做过花布设计,来纽约后改行,最早的一批图案样品是一个人呆在地下室里搞了好几个星期画出来的。我看了他的样品,真的很专业,画样精致美观。他的个人目标是建立起稳定的客户群之后,自己经营一家设计公司。
纽约不仅是世界金融中心,还是国际时装中心(Fashion Center),所以纺织品公司很多,几乎每栋大楼里都有,花布设计的工作机会相当多,但竞争也很激烈。
他们告诉我刚开始的那段日子里,W丈夫每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进门后妻子或幼儿的第一句问候就是:今天有合同了吗?
问起哪里的旅馆比较能符合囊中羞涩的我的消费水准,他们说唐人街的旅馆很便宜,我在她家中文报纸的广告栏里找到了一个在唐人街$24一晚的旅店,便打了的话预定。也不知路途多远,接机后便拖着老C的行李风尘仆仆地赶往那里投宿。
以前在曼哈顿城里转悠都是搭出租车,没用过纽约的地铁和公共汽车。在日本出门坐地铁是寻常之事,在香港也坐过地铁,有了那些先入为主的地铁印象。进入纽约地铁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脏字,走进地铁入口的铁栅栏就跟走进监狱似的。
换地铁时就要走很长很长的一段令人压抑的甬道,出了地铁,我拖着老C那变得越来越沉重的硬壳滑轮旅行箱子,她抱着孩子,在地面上又是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一路上,我心里这个愧疚呀~~不待这样让十年不见的老朋友受累的!
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家与其他简陋的矮楼房堆砌在一处的旅店,前侧方有一块并不平整的空地。拎着沉重的旅行箱子上了十好几级破旧水泥台阶,才真正到了旅店门口。在一个简陋的隔间窗口我们办了住宿,取了房门钥匙,在二楼昏暗过道的尽头散发着异味的厕所边上找到了我们的房间。
客房里没浴室厕所还不算,这间看起来像是仓库一样的大黑屋子,用木板隔成了六七间没顶的小客房,隔板顶离开天花板还有两三尺的空间。於是乎,隔壁住客夜间的悄悄话、打呼噜、梦呓、甚至上厕所的哗哗声,不得不声声入耳,打嗝儿、走气儿、怪味儿、那混浊的空气哪怕是浅呼吸都沁人肺腑。
我心里那个惭愧呀~!没曾想,在美国还有这样的旅店!唉,我的脸丢大了。

好在跟老C的关系很铁,白天又都在城里转,老C也没抱怨,跟我凑合着在那里住了两个晚上,第三天我回学校去了,她立马带着闺女逃离那地儿,搬到了$60一晚美国人开的旅店,继续在纽约转了几天,随后去了多伦多。
说道旅馆的简陋,想起1990年1月底二月初,我一个人取道香港回国探亲,回日本时途经广州,住在我哥在边远省市工作时所在单位驻广州办事处的招待所,感觉安全些。那个招待所客房还算干净有窗,但也是要到走廊尽头去用厕所浴室的,四张床位的房间里只有我和另外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子,她说我手上戴的一串银首饰很吸引人,她很坦然地表示羡慕我能进出国境,还主动跟我说她被一个香港男人包着,平时就住在招待所里等。估计那就是改革开放后早期的二奶了,她是从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城市来到广州的,五官端正,衣着并不妖艳,举止也不风流做作。

记得当时我没告诉她我嫁的是老外,以免被她五十步笑百步~
银首饰多年不戴,色泽黯淡了,手臂也不复当初。
第六十九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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