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还有多次复诊时,都要在一张冰凉的铁皮桌子上躺下,屁股底下接着个白色的搪瓷医用便盆,年轻的女护士一手拿着大镊子夹着一小团棉花球,一手端着一大罐淡紫红色、稀释了的高锰酸钾消毒水,冲洗我的屁股。有时,估计是女护士那天的心情不好,出手就会重些,但是疼也只能忍着。自打记事儿起,每天晚上睡觉前洗屁股用的热水里,母亲都要放进五六颗深紫色的高锰酸钾小渣子。
平时洗水果也用高锰酸钾水泡,这东西好像是万能的一样。药店里8分钱就能买到一小瓶儿,玻璃瓶比大人的大拇指肚大一些,带个软木塞儿盖子,瓶口是用蜡封着的。
每次去复诊的路上就开始担心了,不知这病是好起来了呢还是又重了。担心本来是急性的病被拖成了慢性的,那一辈子就完了,大人们都这么说。等那张化验单时,更是紧张,单子上会写着红血球有几个加,最坏时,我有四个加。病情不好回家就会挨母亲的责骂,责怪我不注意休息,比如有时和邻居、同学一起跳橡皮筋儿、跳绳,或吃的太咸。据说北方人口重,母亲做的菜都比较咸,母亲常说,“咸——鲜,淡——无味儿。”而且她看到我在外面玩儿就会叫我回家拖地板、干体力活作为惩罚。每顿饭还没动筷子夹菜,耳边就会响起母亲的提醒:“咸——!”
从家走到医院不算太远,从小学两年级以前的家(图上的小绿点儿)到上方标着红十字的普陀医院,一共两三个街口,10多分钟的路程。图中那条深色的圈儿,是一条叫“环浜”的河,
好多次从医院回家的路上,站在兰溪路与环浜相交的那座叫做兰溪路西桥的桥上,靠着桥北侧的水泥栏杆,面对小河两岸的绿树林子,怀着无名的感伤,将医生开的药方一点儿一点儿地撕了,探身将一把碎纸屑纷纷扬扬地撒在了那条弯弯的、静静的小河里。
回家后也担心被母亲询问,好在母亲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细心人,见我没跟她伸手要抓药钱,也就平安无事了。每次拿着药方回家找母亲要钱,都要硬着头皮听她一阵儿数落,怪我不注意休养病没好转,家里就这点儿子儿都被我给捣腾完了。我听了心里也不好受。
如果被母亲知道我撕掉了药方儿,一定会遭双倍的严厉责骂,一是擅自撕药方还瞒着,是品行问题,母亲容不得小孩子说半句谎。在她面前我和别的小朋友也不能说悄悄话,她会要求大声点儿,按她的话是,“好话不背人,背人无好话。”二是怕延误了病情,会更增加家庭负担。而我只是怕挨骂,没药方至少在母亲的眼里是病情没有恶化。
现在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住院时为了怕护士不高兴,每顿多报的那一碗儿饭,不知是否又多破费了我妈的几个子儿呢。
照片取自网络,过去的那座桥比如今的这座,大小高低差不多,只是更拙朴些
第二百零七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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