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September 25, 2011

两次出海

1999年8月初的一个清晨,天刚蒙蒙亮,一男一女两个同事T和G开着越野车来接我一起去大西洋沿岸驾小艇出海。

英俊的T有着爱尔兰血统,40多岁,却有着一头银白色质地柔软的中分短发。G是个东正教犹太人,留着麦秆色的披肩长发。他们俩经常带我一起去犹太人开的馆子吃饭,在酒吧聊天儿,互相了解各自民族的人情世故,风俗习惯,彼此之间都比较熟悉。

T的私人小艇Regal Commodore停泊在大西洋沿岸Connecticut(康涅狄格州)的一个船坞港区。船体是纤维玻璃,全长27英尺(8.2米),带有微波炉、双灶电炉、冰箱、冷热水。舱内显得十分宽敞,围有沙发长椅,中间有个木桌子,还有床位供人休息。


在高速公路上开了两三个小时,我们到达船坞时天已大亮。在附近店家买了食物、饮料上船,G将水果、午餐、啤酒等放进冰箱,T检查仪器设备,我帮着解缆绳,一切准备就绪便出发了。

按导航标志指引,船徐徐离开了港湾,一到开阔水域,T便加大了速度,顺着Long Island Sound(长岛海峡)向辽阔的大西洋驶去。


小艇翘着头在大洋中乘风破浪,船尾两侧翻卷起滚滚浪花。风夹带着迷朦水气吹散了八月的暑热、打湿了我们的发梢。


T教我们怎样看航海地图,让我也试着开船,起初我不敢开。Come on! It's easy!(来吧!这很容易!)在他们的不断鼓动、怂恿下我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他们靠在船尾座上,人手一罐冰镇啤酒,伸直了腿儿晒太阳。我坐在舵位上把着舵轮,严然一个初征的航海家!小挺随波逐流,一拱一颠儿、自由自在地往前、往前、再往前...哇~就象会飞的鱼一样!

T的那副墨镜儿是特制的航海专用镜,戴上去才知道,不仅是烈日骄阳就是阴天下雨透过镜片都能看得清楚、舒坦。只是那镜片后边的景色黄黄的、亮亮的、怪怪的,有点儿surreal(超现实)的感觉,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开了一会儿,不禁有点胆儿虚了。这船在我的掌控中只能一个劲儿的逆着流、对着排浪勇往直前,不会拐弯儿,也不敢拐弯儿,生怕弄翻了船。可是这船离岸越远,浪就越高,风也就越大了。心里一发毛,这个航海家也就当不下去了。

T过来解了难,我坐到后座上跟G闲聊。T乘我们不备,恶作剧地加快了船速,以近每小时三十海里的全速冲刺。

船顶着大波涛,在浪峰与浪谷之间腾跃,冲上浪尖儿时翘起的船身几乎直立起来,仿佛小艇就此会倒翻过去。跌入浪谷时,身子都要不由自主地摇晃着往上抬起。

这一突如其来的高度刺激与惊恐,弄得正在聊天儿着的我和G俩顿时东倒西歪,身体失去平衡,睁大了眼睛张着嘴,慌乱中撒开了手中的啤酒罐儿,船帮、桅缆逮哪儿是哪儿,紧抓住不放,身子还在前仰后合、左摇右晃。忍不住的狂笑声中间杂着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失控惊呼与尖叫。啤酒罐儿倒翻在甲板上来回滚动,身上都被浪花打得浸湿。

T看到我们的狼狈相在舵后得意地哈哈大笑,也不减速,小艇依旧越波峰、跌波谷。浪撞击在船底发出砰、砰、砰、砰、的巨响,在我听起来好像船底随时都会被浪击得断裂。

说也奇怪,经过这大声喧哗、无端放肆,人立刻感到如此的轻松,无以比拟的释怀。


这是原有一万八平方米月牙形的Faulkner Island(福克纳岛),属于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不对公众开放。岛上的roseate terns(玫瑰色燕鸥)被列为濒危物种。右边有个穿红衣服站在台阶上朝我们挥手的人,八九不离十是个鸟类学家。

那耸立的灯塔是受美国总统托马斯·杰斐逊的委托建造的,自1802年便开始给夜航船照明,它是康涅狄格州第二古老的灯塔,也是这个州唯一一个在小岛上工作发光的灯塔。该岛是花了325美元从Medad Stone(麦戴·斯通)手中购买的。

据说小岛的面积由於海水的侵蚀在不断地缩小,1990年代测量的面积已经不到一万二平方米,灯塔底座与岛涯边缘的距离也只有35英尺(10.7米)了,为了防进一步的消蚀,抢救一直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人们说这灯塔曾经拯救过多少水手的生命,现在该是我们来照顾、报答它的时候了。

照片来自网络

T将小艇在这个小岛附近一片水波不惊处停下,G爬到翘着的船头放下铁锚,我们坐在尾部的小平台上双脚荡在水里吃三明治、喝酒、谈笑。

船象摇篮似地随波摇晃,被暖洋洋的午后阳光裹着,我们在海水声浪的哗哗催眠里打盹儿...

直到夕阳西下,小艇在灿烂的余晖中返航。

......

也是那年的那个盛夏,也是在大西洋里逐浪,上次是冲浪这次是扬帆,感受完全不一样。大帆船44英尺(13.4米)长、有两个睡房、两个浴室、两个厕所。一船七八个人中,我只认识邀请我的船主一家三口。

先是机电驱动,待帆船从罗德岛新港的港湾驶出后,坐在后边舵舱处的男人们便熟练地操作起来,升帆的升帆、拉索的拉索、忙得不也乐乎。

涨满风帆的船,之字形迂回地驶向广阔的海域。船主13岁的女儿拉着我走到船头一步跨到高处站在船沿上迎风展开双臂做出电影泰坦尼克号里的姿势,起先我担心地在她身后一手攥着桅缆一手拽住她的衣服,随后被她那青春无瑕的勇敢感染,我也壮了胆儿站在到了上面,只是没有敢做展翅状。

船身悠悠地侧向一边,甲板大约有三十度的倾斜。我带着墨镜儿脚抵着船帮横躺在船体前部左侧的甲板上、小姑娘躺在我右侧一手臂多点儿的地方,年轻的夫人躺在更远处接近船头,我们在凉爽的海风中沐浴着阳光。

帆船缓缓地在水上航行,波浪打在船身汨汨作响。整个身心都融入了阳光、蓝天、白云和海浪声中。听凭思绪随波逐流,似乎啥都在想又啥都不在想, 时光也仿佛停滞了...

朦胧中听到有人走过来,是那船主,他给我们送来清凉的饮料。听他对着在我后边躺着的太太小声说:Put something on. Would you?(穿点儿什么好不好)大概年轻漂亮的夫人不喜欢日光浴在身上留有比基尼泳装的痕迹。

原来船已到了一处远离人烟的地方抛锚停泊。落下风帆的大船在水天相接处随波荡漾,男人们在后边的舵舱处悠然自得地喝酒、谈笑,小女孩儿穿着桔红色救生衣在海水中玩耍,而我却在慵懒的午后阳光里、在徐徐微风中假寐...

跟小艇惊险刺激的冲浪相比,扬帆的感觉是浪漫、自在、逍遥。这一动一静给人的体验大不一样,都令人难忘...

第一百三十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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