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学开始的记忆中,我的手在冬天里总是冰冰冷的,到了夏天又总是呼呼烫的。季节转凉后,一到了下午四五点钟就浑身发冷,脸色苍白,觉得此时的身子单薄得没有一点儿厚度。母亲见状就会说,“你看你,你看你,眼圈儿又黑了!又是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去、去、去,赶紧上床睡觉去!”
真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是个病病秧秧的身子,母亲常说我是“小姐的身子,奴才的命!”当时听了,我也只是惨淡的一笑。母亲的话就是圣旨,不能回嘴,不能显得不高兴,也不能装作没听见,内心并不高兴的笑就成了惨淡的了。母亲那些揶揄我的冷色幽默中往往带有一针见血的智慧。也许母亲自己并不意识到,其实她的话里是有份量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一直到五六岁,蹲下来的我,自己是站不起来的,右膝盖使不上劲儿,只能泪眼汪汪地等着大人过来,从身后胳肢窝处将我提溜起来,右腿慢慢地伸直,待那膝盖骨下方某处一扭,同时会发出轻轻的嘎达一声响,即时也会有酸痛,腿就伸直了,跟没事儿了似的直到下次蹲下来。
母亲在大暑天儿里带我去了普陀医院,医生让我把一条腿儿架在另外一条腿儿上,用一个小橡皮锤子在膝盖下面敲了敲,我的两条腿儿好像都会不由得弹一下。接下来就是打金针,那穿着白大褂儿的医生,一手拿着一根比铅笔细点儿的、泛棕红色的、光滑滑的、旧竹管儿,另一只手将一根长长的,用酒精棉擦过的金针放进去,竹管儿比金针短一点儿,正好露出一小段儿金针的头。他将套着竹管儿的金针,针尖儿冲下,竖着按在我的膝盖边缘,用另一个手的食指或中指肚,轻轻一拍那露出管子的金针顶部,针尖儿就扎进了肉里。他轻轻往上提起竹管儿,再用手捻动几下金针,针尖儿又往肉里钻了下去,腿上感觉酸酸胀胀的。
医生反复几次将膝盖周围扎了一圈儿金针,大约有五六根。再把土黄色的,绒绒的东西捏成蚕豆大小的团儿,安在每根金针的顶上,用火柴点着了,那东西就慢慢地冒着白烟儿,金针颤颤巍巍的弯着,也就变热发烫,传到膝盖处的肉里,空中弥漫着一股味道,还蛮好闻的。后来才知道那是用艾草叶子做成的艾绒。病房里有时还见到,有个大人面朝椅子背坐着,手臂放在椅子背上,露出的肩膀头上也扎了金针、点了艾绒。有时会有一个大人趴在床上,腰背处拔着六个或四对儿竹子的火罐儿。总共去了没几次,只做了一个疗程,我的腿就好了,再也不用别人来拽我,自己就能站起来了。
第二百零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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